妈妈再婚之前的几个月,他听到父母通电话,商量着他的抚养事宜,妈妈说:“我结了婚也得要孩子,以后顾不上思危,你把他领回去吧。”

爸爸不知道在那边说了什么,妈妈的语调变得激烈:“你不管谁管!他姓吕,又不姓程!你忙,我不忙吗?你的意思是我就应该整天在家看孩子?吕伟锋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

吕思危本想跟妈妈商量暑假和同学们去夏令营的事,拿着手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之后几天,妈妈的脸色一直不好,尽管面对他时尽力表现出亲和的一面,眉目之间的烦躁却怎么也遮不住。

大约一周后,爸爸打电话过来,妈妈把电话转给他,他听到爸爸在电话那头问:“思危,你想不想回国跟爸爸一起生活?”

吕思危答应了,回国那天妈妈到机场送他,帮他理了理衣领和书包的肩带,蹲下来摸他的头发,亲切地说:“思危,回到爸爸那里一定要听话,不要惹爸爸生气,爸爸工作忙,也不要打扰爸爸,好好学习,和同学们好好相处,不要打架,要做个优秀的好孩子……有什么事给妈妈打电话,知道了吗?”

听话、好好学习、和同学好好相处、不打架、做个优秀的好孩子,这是妈妈想要的孩子要具有的优点吗?

吕思危过安检进通道时,双手紧紧攥着书包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没流下下来,那时他想,如果他足够好,说不定妈妈就把他留下了。

他跟着爸爸在全国各地辗转,最后在A市定居,从那时起,他热衷于在所有人眼中维持优秀的形象,他得到的每一句夸奖都像沉重的包袱,压在他身上,好像一个贪财吝啬的人背着一袋金子,即使被压弯了腰,也不想舍弃分毫。

但方亭越太好了,好到让他放松,渐渐显露了那些被压抑的自私傲慢、敏感任性的本性。

吕思危对家里的事有着超乎寻常的自尊心,他从来不提及父母的事情,就连方亭越也只知道他妈妈在国外生活,却从来不知道他的父母已经离婚多年。

他很少给妈妈联系,几年后听说自己有了个中英混血的弟弟,就再也没主动打过电话。

从那时起,吕思危总是患得患失,担忧他现有的一切会在某一天化为乌有。

他的爸爸确实很忙,几乎长年在外出差,从来没参加过他的家长会,没人听他这些烦扰的心思,他便把这些不确定通通倾注到方亭越身上。

方亭越喜欢什么,他就要什么,只有不断打败方亭越在意的东西,才能证明他是重要的,是不可舍弃的。

也许那时他并没有想得那么深,只是喜欢方亭越的重视罢了。

方亭越拒绝过,有一次很认真地问吕思危:“这是我很喜欢的建筑模型,你可以换一个别的吗?”

吕思危说:“我就喜欢这个。”

方亭越说:“对不起,我不能送你这个,别的都可以。”

吕思危无所谓地点点头说:“哦,那就算了。”

算了,是终止交流的意思。

换个说法,就是冷战。

每当这时,方亭越就要多次打破自己的规矩,上课时传纸条给吕思危、放假时约吕思危去电玩城或者网吧、甚至逃掉补习班去吕思危家里找他,吕思危很绷得住,不是不理,只是反应平平淡淡。

方亭越会皱眉,尽自己所能地和吕思危和好,然后沉默,最后被吕思危的冷战打败,不出几天,就会把东西交到吕思危手上。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模型吗?”吕思危问。

方亭越说:“你也很喜欢。”

吕思危接过模型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心满意足地说:“应该不如你喜欢,你拿回去吧,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