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芙一滞。群青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她意识到,群青是含怒的。原来她的怒意,可以令人冷彻心肺:“真是可笑,何曾轮到你来评判我?就算旧主落魄,你这样对待,难道不是不忠?”

“为你死过一次,已经尽了忠。”群青平静地望着她,“现在的我与你没有关系,我赢了,你输了。”

杨芙哽住,只觉得后一句话,比前一句更让她心中绞痛,仿佛从前那个温柔待她的群青确然已死了,她切齿道:“你就不怕我说出你是谁? ”

“你现在就当着这些皇亲的面说出来。”群青将糖包用力塞在杨芙手中,“说完之后,你和我引颈就戮,九泉之下,你有脸去见你的祖宗社稷,有脸见太傅和长公主吗?”

杨芙哑然攥紧糖包,脸色变得煞白。这让群青有几分意外,原来杨芙并非谁也不在乎。当年太傅的教导、昌平长公主的耳提面命,有几分入了她的心。

群青的来意如此,要确保杨芙不泄露她的身份,但要她和杨芙虚与委蛇,她也做不到。杨芙有这份底线,让群青高看她一眼。

群青走了,她听到背后,杨芙将那三角糖包掷在地上。她顿了顿,提起裙子,免得沾染上溅出来的红糖。

“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人,理她干什么呀?”郑知意过来,努努嘴,让宫人将地上收拾了,又拉群青,“快来呀,孟相想见你。”

燃灯仪式已毕,候在殿外的大臣们也都进来用斋,孟相也在其中,特来与郑知意道喜:“方才臣在外面,听得心潮澎湃,太子妃日后便是殿下的贤内助了。”

孟相是太子的老师,郑知意听着很是受用,脸颊都羞红了。

群青看着孟光慎说话的样子,根本想不到,今日之前他才偏帮宝安公主,争抢太子妃之位。事实的速度倒很快。

想着,孟光慎转过来,打量着群青,群青忙垂眸以示礼数。

他年过五旬,却仍然身形挺拔、面貌儒雅,双目有神,面上蓄须,更添成熟的风韵,素有美髯公之称。他的目光并不冒犯,反含着笑:

“早就听说殿下身边有个娘子很厉害,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气度不凡,青娘子,幸会。”

群青双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后行礼:“奴婢只是在内宫中照看太子妃的衣食住行,孟相抬举了。”

“何必这样紧张。”太子的一位谋士并不将群青放在眼中,“孟大人有个与你差不多大的女儿,想来他看娘子也是一样的。”

“不得无礼。”孟光慎却抬手,“青娘子虽然年轻,却是东宫得力的人,与某、与你是同辈,岂当小儿女对待?还要相互学习才是。”那谋士讪讪,忙向群青道歉。

群青受到了莫大的尊重,反有些不安,这孟相看起来比孟观楼稳重得多,叫人捉摸不透。

孟光慎又从袖中拿出一只装在鹿皮套种的小匕首:“初次见面,没什么好送的,此刀产自龟兹国,宝石镶嵌,娘子拿着防身吧。”

李玹终于抬起眼,忍不住道:“太傅这是做什么?”

“殿下想提拔的人,臣怎会不帮扶呢?”孟光慎叹了口气, “殿下是个有主见的人,老臣呢,又总是慈母心态,有时包揽太过,难免惹人厌烦,但心底总归是希望殿下好的,还望殿下体谅老臣一片苦心。”

一番话言辞恳切,说得李玹无言以对:“是本宫有时心胸狭隘,还请太傅谅解。”

群青捏着袖中匕首。孟相抬举她,倒是借此缓和了与李玹的关系。眼见李玹和孟光慎似乎有话要说,她退了出去。

另一旁,狷素跪在一旁往口里塞点心,这素斋确实缺乏油水,不好吃,但耐不住腹中饥饿。

陆华亭抬手,将自己的面前那盘点心也推到狷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