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顺着那条河的标示往另一头游走。
“经过高原、森林、沙漠、平原,泥沙俱下,混入越来越多的不同生物,有过无数次断流,甚至被人遗忘,但不放过任何一个落雨的机会,带着最初融化的雪水,奔流到海。”
指尖在宽广的入海口停下,他双眸黑亮如幽深的泉,凝视她:“但如果切断它的源头,它可能就会彻底干涸。”
水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柔软又最坚硬的东西,冲刷的不止是奔向海的河道,还有她高铸起的那堵自己难以越过的墙。
“你要带着她,一起冲向入海口。”
她仿佛听到磅礴的波涛怒吼,狂啸着澎湃至海岸线。
生命如此渺小,生命又如此声势浩大。
林惊墨的表情碎裂,她狼狈的跌下泪,抬起手臂颤抖地拥住他,良久,轻声在他耳边道:“我想爸爸妈妈了。”
“好,明天我们去见他们。”
程耀司紧紧回抱她,紧到两个人浑身的骨头对撞。
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而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悖论。
炸串字
炸串
程耀司带林惊墨去了公墓。
天气很好,蜜色的阳光要倾尽所有一样洒在大地上,但并不热辣,只有和煦的温暖。
昔日面容依旧清晰的至亲,就在冷冰冰的墓碑下,永远照不到光。
林惊墨做了一晚上的心理预设,但乍见他们的照片,还是被针扎般迅速痛出泪,心里沉闷的钝疼也变得尖锐,狠狠碾压着每一个细胞,撕心裂肺。
她没有说话,忍着心口的难受,给墓前打扫了一遍,久别重逢,他们都要干干净净的。
她跪下去,哽咽开口,先说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们,接着什么也说不出了,一张嘴全是苦涩和想念,只能沉默着流泪。
我变了样子,你们一定要认得我啊。
爸爸,妈妈……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叫。
程耀司在身后揽住她,给她一点支撑,就这么过了很久,林惊墨站起来对他说:“我们走吧。”
程耀司扶她起来,林惊墨将花放在碑前,她轻声道:“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
回去路上,快到家里时,林惊墨才又开口:“那里有干掉的花,是你带的?”
“我希望你们知道还有人记得你们。”
她家里唯剩的亲人都移民国外,他不来,孤孤单单一个坟冢没人惦记,春秋冬夏都是凄凉天。
林惊墨克制的抿唇,这些原本都是她自己应该做的事,内心对他有很多的感激,说出来了,也只有干巴巴的两个字:“谢谢。”
他搂着她,默然在她额角轻轻亲吻,知道对她来说,坦然的面对其实并不容易,他只能帮她迈出这一步,接下来,要看她自己怎么走。
……
林惊墨看着眼前摊放在桌子上的日记本,程耀司刚刚拿给她的。
她十八岁时遗失的日记本,最终回到十九岁的林惊墨手上。
命运是一场无声的轮回。
第一页,是她的名字,黑色的水笔旁边还用装饰彩笔画了一圈。
顾慈恩。
好久不见。
她翻到最后一页记录着文字的地方,上面写马上要考试,她已经不抱希望可以考第一了。
屡战屡败,林惊墨那个时候对岿然不动的年级第一程耀司有一种又不甘心又害怕的感觉。
现在回想,她还是感到不可思议,一直在她后桌沉默寡言的那个男生,竟然暗恋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头绪,又翻开一页,拿起旁边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