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对视一眼,云玢最先冷哼一声,“府上谁不知道,老夫人最重规矩,年前来信说了也就是这几年回府,咱们上上下下谁不是提起十万分的小心?可偏偏有人乐意挑事儿,自己惹祸就算了,还连累小姐挨罚,她自己倒好,热炕棉被,呵,且睡吧,等日后咽了气,可有日子好睡呢!”

云载戳着云玢的脑袋,“你拿什么比人家?脸皮这东西,是你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的?”

“别说云玢了,咱们兰院这么多人,谁还能比得过人家能屈能伸呢?”云念脱了外袄,又灭了灯,“但凡你们哪个能做的来那撒娇卖乖、装傻讨好的事儿,指不定就得改名从碧了,可瞧着碧容嫁出去这么久了,不也没人撵上去吗?哦,倒是有撵上来的,不过人家这速度手腕,我是望尘莫及了!”

一向静默如云罗今日也沉了脸冷声嘲讽道,“咱们没那福气,死之前能爬上去也就是积了德了!”

阿狸对她们的嘲讽置若罔闻。

在她眼里,这群人也不过是怕连累自己,就强迫小姐规矩的“格子”之一。

她们的埋怨不是在为小姐鸣不平,而是在于自己抢了她们的好处。

她不想和她们争辩,只在她们都躺下后,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边穿衣服边往外走,行至门口的时候云玢叫住了她。

“哎,你干什么去?”

阿狸低头系着扣子,闻言头也不抬,“出去看看谁家坟被刨了,跑出来你们几个只会阴阳怪气的东西。”

她说完也不等人反驳,抬脚就走,只在门口略住了住脚,“不小心”扯掉了门上挂的厚重门帘,冷风霎时卷走了屋里的热气,将那铜盆里的炭灰吹得四下都是。

阿狸不等里头的人反应过来,已经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院子。

祠堂里比别的地方更加阴冷,司年跪在沈家牌位前的蒲团上,神色静默。

忽然身后的门“吱呀”一响,还不待司年回头,阿狸已经提着食盒快步走到了她跟前。

司年神色怔愣,“你...”

“小姐夜里就没吃东西,我怕你饿,做了些面来。”

她像是没觉出之前司年不愿见她的尴尬,只自顾自地掀开食盒。

食盒当中放着一碗满满当当、似粥非粥的...食物。

阿狸小心翼翼地端出来,边端还边解释道,“我不会和面,就在锅里倒了些油和面炒了炒,又怕它太干,索性就添了些水一起煮...”她一脸期待地送到司年面前,“我脚程快,还热着,小姐快尝尝?”

司年不忍心辜负阿狸的期待,拿起勺子翻了翻,只见那碗勉强称之为面粥的东西里,还有切的细细的菜叶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肉。

勺子刚送到嘴边,司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你来的时候没叫人发现吧?罚跪期间不准吃喝,私自送来的,也是一并要罚的!”

阿狸想了想,那些巡夜的妈妈们瞧见她之前就提前背过了身,这么说起来,还是没人看见的。

她点了点头,叫司年放心,又催她快吃。

那勺子送进司年嘴里,阿狸见她咽下了,忙问她“味道怎么样?”

司年点头说“不错”只是笑着笑着,就忽然低下了头。

她褪去了那身男装,头上只簪了根木簪,清静又素雅,然而这素净的颜色,又难得带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

“从前祖母或母亲罚跪,一跪便是三五日,我那时候便常常羡慕二妹妹和三弟,她们罚跪还能有姨娘悄悄送些吃食,然而母亲最是公正,祖母又极重规矩,父亲虽疼爱我,可也常常顾及不到这些。”

“后来饿习惯了,我发觉我仍是羡慕,或许,也不是羡慕她们有食物可以充饥,而是有姨娘的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