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的这一整日,她想明白了许多事,譬如不要随便嘲讽一个人的样貌,譬如不要以衣冠度人,譬如自己可能会被赶出去,又譬如...小姐喜欢萧晏修。

当然,除了最后一点是阿狸自己琢磨出来的,之前的那些,都是小姐教训过她、又被她转头抛在脑后的。

她不得不感叹小姐果然是早早看透了她骨子里的拙劣,又叹了口气,心说小姐居然喜欢萧晏修!

阿狸笨拙,实在是难以找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自己得知这件事的感觉。

像是被人蒙着棉被打了一拳,不痛,可却觉得挨了打的地方又酸又涨,她想要报复,可又不知道该找谁。

对于“这件事和她无关”的认知,让她连酸胀蒙昧的疼痛都显得那样无足轻重。

好吧,她多承认一点,沈言年头上的包是她砸的,她就是被那个写着“修”字的纸团弄得心烦意乱,于是随手捡了块石头砸鸟泄愤。她可不是故意冲着人,那石头是掉下来的时候,顺便砸到沈言年的!

这也怪他占地太大,不然换了别人,当然没那么大的准头!

阿狸今天,已经把小姐可能询问她的问题,在脑海中预设、解释了好几遍,自觉没什么错漏之后,才自欺欺人地看向那挂着小姐人影的门窗。

屋内自始至终都没传出什么大动静,但小姐已经进去很久了,忽然,小姐身旁的那道影子一矮,紧接着,就传出了崔姨娘略显尖利的哭声。

屋内,司年的神色并没有因为崔姨娘忽然的示弱,就有半分的动容。

她的唇角弧度都不曾变化分毫,语气无波地反问道,“崔姨娘是说,我不肯把阿狸赶出府就是徇私?”

“我罚她杖责二十,十杖是罚她以下犯上,十杖是罚她出言不逊。不管她是不是我院里的丫头,换了任何人,犯了这两条,都是杖责二十,我徇私徇在何处?”

崔姨娘捏着帕子哭道:“大小姐若真是公正,就该把这闹事的丫头撵出去,就算言年不是大小姐的同胞弟弟,可你们毕竟都是老爷的孩子,谁家的下人会这样辱骂主子?老爷,您也听见了,她骂言年的话那样难听,言年那孩子睡着的时候都还在哭呢!”

司年看着面前,这具身体的生父。

他是这个国家一人之下的丞相,不过当年的意气风发、决绝果断,都已经被苍白的两鬓化成了粘稠的、割舍不清的优柔寡断。

沈相对这个独子的宠溺,已经让他模糊了是非的标准,他甚至不再坚信自己“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那一套成才准绳,他努力的、无意识的,为他的梅花选择了一片沃土和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