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司年就笑得相当肆无忌惮,她的声音悦耳,叫阿奴想起雨后檐下,被水滴砸出的、映着月亮的小水坑。
阿奴并没有思考太久,也就是司年刚刚迈过门槛,丫头放竹帘的功夫,她就一闪身钻了进去。
阿奴的脚步明明很轻,轻的几乎听不着,可司年却连头都没有回,只拿扇子指了指堂前桌子上的几份糕点,说:“留给你的。”
说罢,就自顾自拿起桌上看了一半的书,指节敲了敲桌面,“笃笃”两声,又道,“只能吃一半。”
一时之间,屋里就只剩偶尔的翻书声,和阿奴快速的吞咽声。
丫鬟进来掌灯的时候,阿奴也凑到了司年跟前,她坐在榻前的脚蹬上,仰头望着司年。
阿奴之前总结出了一套规律,那些自视地位高的人,总喜欢俯视别人。
他们不喜欢仰视带来的压迫感,他们享受俯视众生的高高在上,但他们又不想总是站着,于是就发明了“跪”。
这样,他们就可以坐着,俯视别人。
但起初,阿奴觉得,下跪只是贬低对方的一种行径。
这个行为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这不像狼群里,地位高的先吃肉,这项规则给头狼带来了利益。这项规则没有给人带来好处,阿奴虽然不能理解,但可以接受,她甚至可以很好的反向利用这种自我贬低给对方下跪,让对方的自尊心,或者说是高高在上的心理得到满足,进而给自己带来利益。
后来,清明祭祀,众人下跪,阿奴又觉得,这种下跪应该是代表着某种臣服和敬畏臣服血脉和宗族,敬畏先祖和神明。
不过这两项她都没有,所以于她而言,下跪,亦或是仰视,就只是单纯的...某种行为。
好像是睡觉的某个姿势、吃饭的某个动作,它并不代表任何的特殊意义。
但现在,她坐在低矮的脚凳上,小姐的裙摆和她的衣衫纠缠在一起,她仰视着司年的侧脸,却忽然从此刻的仰视里,体会到了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
像是刚刚的糕点只吃了个八分饱,就差一点点到顶的饱腹感。
像是这些日子失眠,多睡一会就能清醒的幸福感。
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同样只差一点点的感觉让阿奴百爪挠心的难受,她恨不能把自己的胸腔剖开,看看那心脏里,究竟是差了一点点什么才能填满。
她的躁动不安惹来了司年的注意,司年看了眼那本书的封面,又看向阿奴,“你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