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房间里潮湿的发霉味道和从门缝底下透进来的昏暗灯光,以及司年那“托付”的语气。
夏东篱记得自己当时很生气,气到甚至真的想一走了之,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污蔑司年可真贴心,贴心到为要离开她的人都做好的安排和说辞,可这说辞落在没准备离开的人耳里,无异于杀人诛心。
夏东篱固然越来越优柔寡断,可她从来没有在“是否把司年丢在医院”这件事上犹豫过。
自始至终,夏东篱犹豫不决的,都是在苹果和橘子的问题上女朋友想要苹果,可她只有橘子该怎么办?
更具体的说,司年只想安稳度过余生,可她开始寄希望于奇迹能让司年的寿命延长,她是该顺从司年的意愿,还是自己那飘渺的奇迹?
尽管,这个奇迹的代价是让司年更加痛苦?
在司年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的时候,夏东篱坚定的把尊重司年的愿望当做自己爱她的表现。
可司年的身体每掉一两的肉,夏东篱的犹豫就会动摇一分,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越来越离不开司年,怎么爱她的表现怎么反倒不如从前,但她确实开始一分一厘的加重“奇迹”的筹码。
所以她一边想着要和司年在老家,安逸地待到人生的尽头,一边又在离开老家的时候,特意折回去,托王嫂帮她问着村里有没有要买房子的人。
她一边为了司年花钱毫不心疼,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一边又开始悄悄算着自己的存款和工资,以及找了新的兼职。
她一方面带着司年来北京满足她的心愿,一边又把人带去了医院...
她总是在给了司年半个苹果之后,又要悄悄藏起来一车的橘子,现在她连半个苹果都没有了,于是她把她藏的橘子推出来,可她面临的,却是司年对于她不爱司年、要抛弃司年的质疑。
她固然不算好人,但也不该受到这样的指责和怀疑吧?
她固然逼着司年收下了橘子,但...但她...
夏东篱的眼睛又开始发烫,她飞快的眨了眨眼,却不知道但什么。
根据司年“爱她就要尊重她”的理论,她没能给司年苹果,所以这应该是不爱的表现,如果自己不爱司年,司年做出这样的猜测也无可厚非。
这逻辑似乎相当自洽,夏东篱暗骂一声,艹了!半年别的没学会,居然只从司年身上学会了换位思考,她换个老子娘的位,这他娘的就是强盗逻辑,她明明...
话到了嗓子眼,夏东篱眼睛再一眨,生生把自己气出了两行清泪。
她含糊应了一声,背对着司年,语气生硬,“别操心了,早点睡吧。”
身后悉悉索索,司年背对着夏东篱,也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