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没身份证买不了回家的车票。”司年无意识揉捏着夏东篱的手指,“要不,趁他吃饭的时候去偷出来?补办也来不及了吧?”
最后,她带着几分自暴自弃地,“早知道就换个医生的号了!”
夏东篱看着难得有几分小孩子撒泼模样的司年,半哄半劝的安抚她,“许医生的号不好挂,咱们能挂上算运气好了。”
她反手捏了捏司年的手心,“中午了,你先去外面买点吃的,我一会儿去跟他聊聊,至少听一听你该吃什么、喝什么,平时该注意点什么,也算没白花了这钱,好吧?”
司年轻咬着下唇,看起来有些不安,“我不住院,对吧?”
夏东篱心里一揪,随即笑了笑,她没顾得上这是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伸手把司年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这不是早就说好的嘛!放心,我拿回身份证就去找你...唔,就在医院门口的小公园里见吧。”
彼时医院走廊的钟表上显示是中午十二点二十五分,等她踉踉跄跄走到小公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三点半。
金秋的阳光照在一旁不算高大的龙爪槐上,地上落了一片细碎的金色。
夏东篱没瞧见司年的身影。
她暂时没功夫去想司年去哪儿了,没看见司年让夏东篱松了口气,她想要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喘口气,可胸口剧烈的疼痛叫她直不起腰。
夏东篱按着胸口,深深折下去头,右手撑住了座椅,腿却软的使不上力气。
知道司年命不久矣,和听医生说她情况很差,是两种不一样的体验。
在夏东篱的想象里,“命不久矣”意味着活不到百岁,而许知行的诊断结果,把这个时间迅速快进到了“很可能活不过今年。”
这吓人的进度叫夏东篱终于确切感受到了死亡临近的滋味,或者说,失去司年的痛苦已经不再是山、不再是雾、不再是海,那些曾经虚无缥缈笼罩在她身边的闷痛,因为那个确切的日期一下子变得锋利入骨起来。
夏东篱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的,夏东篱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的,夏东篱以为自己应该比司年更加处变不惊的。
可...
“不到半年了。”
“恶化很迅速。”
“现在住院就是增加她临终的生活质量。”
“肝癌晚期的患者会有一系列并发症,你指望她靠着止痛药舒服的死是不可能的...”
夏东篱跌跪在长椅旁。
许知行的声音像是撞在脑子里的钟,又重又响,每响一下都让她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撞碎了。
她好痛啊,痛的喘不上气,痛的睁不开眼,痛的使不上力。
夏东篱终于发现了自己是个多么迟钝的人,迟钝的意识到司年的病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迟钝的意识到司年的身体已经这样糟糕,迟钝的意识到...司年远比她想象的重要。
太阳晒得夏东篱眼前发晕,她像是要溺毙在这暖洋洋的午后,额头和后背一层腻乎乎的汗,夏东篱觉得自己要脱水了。
可人怎么可能同时溺毙和脱水呢?
夏东篱甚至恍恍惚惚地开始觉得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梦。
许知行是梦,来北京是梦,认识司年也是梦,她现在应该坐在自家那低矮的墙头,够着树上的枣子吃,或许是她摔下来,摔得头晕眼花,摔得不省人事,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
夏东篱眼前出现了一个阴影,然后,一只手掌贴上了自己的头顶。
夏东篱像是骤然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她大口的呼吸,抬起头,看见了司年被着光的,神色不辩的面孔。
她另一只手里提着两个已经冷掉的煎饼果子,塑料袋索索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