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她意识到自己字丑,就暗暗下定决心要练字,司年的字就是她的模子,每次她都从开头这几个字开始勾画,悄悄地,还怕司年发现。

闻言,她拇指摸索着食指指腹,“我奶让我去的啊。”

“我奶说,天下雨,城里人都往屋子里跑,村里人都往屋外跑,她觉得城里人都是享福的,起码下雨天不用淋着、不用操心庄稼,她活着的时候就老说谁家谁家小孩在城里出息了,还买了房,我爷临走的时候也说,让我趁着年轻去城里闯一闯。”

司年“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夏东篱被她忽然的沉默弄得有些心慌,自以为隐蔽地看了好几眼司年的脸色。

她手里的信看不下去了,只能折起来,看向司年,“怎么?”

“没什么。”

司年往外看了眼,雨声有些停了,只听檐下偶尔的滴答声,“好像不下了,我去洗碗。”

司年穿着从春集上买的碎花长袖衫,宽松透气,逆着光的时候,能瞧见隐隐绰绰的身形。

夏东篱瞳孔微缩,心脏猛地一阵抽痛她又瘦了。

晚上的时候,那瘦只是更加明显的骨骼,然而骨骼到底包裹在皮/肉之下,它是硌手、但又温润平和的。

视觉的冲击才是最快、最直接、最迅猛的攻击大脑,夏东篱被这个认知砸的有些胸闷,她深深吸了口气,没多久就见司年甩着手回来。

朦胧的水汽在她的发丝上凝成了一滴滴小小的水珠,像是缀成一串的珍珠,她走到门口忽然顿住,又往回走去。

夏东篱看着她走近、走近,又转身离开,心里忽然一阵难受,“干什么去?”

“茅房!”司年的语气隐约有些不耐烦,“夏东篱,你现在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夏东篱不仅婆婆妈妈,还不自觉跟着司年出了堂屋,她在院子里站着,仰头看着有点灰蒙蒙的天,细密的看不见的雨雾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司年从茅房出来的时候去井边洗手,夏东篱就自觉给她压水,司年回屋擦手,擦完手一回头,夏东篱已经拿着一小袋润肤乳.坐好了。

“过来。”

夏东篱把挤到手指上的润肤乳.抹到司年手背,司年低头瞧着夏东篱的头顶,“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

“什么?”夏东篱没抬头,润肤乳.抹的认真,“茅房怎么这么臭还是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婆婆妈妈的?”

“不是!”

司年笑了笑,“我在想,要是咱们两个换一换,说不定咱们就都能如愿了。”

夏东篱没听明白,她手上的活已经干完了,就想用力地把司年拽到身上坐着她喜欢司年用力抱上来的感觉,甚至是用力扑上来的那瞬间的窒息感,只是这椅子上的坐垫太薄,叫她想到骨头撞上木头的痛楚,这感觉疼得人后槽牙酸,于是她最后只抄过司年的一只膝弯,把她一条腿屈膝放在身旁。

“什么意思?”

司年离她更近了,两只手臂缓过脖颈搭在肩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就是你在我家长大,我在你家长大,你这么喜欢安稳,那我爹娘的安排你也不会觉得困扰,我正好不安分想往外跑。”

司年深吸口气耸耸肩,“这样我爹娘不会有一个离家出走的不孝女,你和我也如愿了,三全其美。”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一琢磨,却叫人心里不明不白的难受。

夏东篱气闷了一阵,拧着眉看向司年,她自然还是一副随口玩笑的语气,甚至对夏东篱的别扭还感到了困惑,好笑的揉开她的眉心,“干嘛这么严肃?”

夏东篱一时哑然。

她也不知道她在难受什么,顿了顿,她才道,“这样我就能嫁人,然后放你在城里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