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的长烟,只是不走寻常路而已。

季袅站在暗狱前,冷冷地看着暗狱中的春绘。

因为受了重刑,春绘看起来精神极差。

他的眼睛半阖着,眼眶下似是有些血污,身上的囚衣被干涸的血迹染成了黑褐色,看着狼狈而又凄惨。

听到有动静传来,春绘晃了晃脑袋,似乎在寻找声音的来源。

片刻,他咯咯笑了两声,从嗓子里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又是哪位大人,要来提审草民啊?”

“相思门第二十七代弟子季十三,参见门主,门主别来无恙?”

季袅笑了一声,开口了,声音一如从前在相思门时,温柔小意、恬淡平和。

“十三?”春绘猛地抬起头睁开眼睛,眼底已经是两个血洞了。

他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十三,你果然没死,你是来救我的吗?”

因为激动,他猛烈挣扎着,扯得拴在身上的铁链咔咔作响。

铁链在琵琶骨摩擦着,血便沿着伤口涌了出来。

可是春绘仿佛没有知觉一样,仍旧剧烈挣扎着。

“门主想多了。”

季袅轻笑了一声,神色悠闲淡然,言语带着讥诮:“门主觉得,对十三情深义重,值得十三拼死相救?”

“十三,你在说什么?”

春绘那两只已经失了眼瞳的血洞看向季袅的方向,明明是只有两团模糊的血肉了,竟也看出了些痛心的模样:“我一直将你当做接班人培养,你……”

“这些话,门主不说也罢。”

季袅轻笑了一声,恬淡自得:“门主当我今年还是八岁?”

“杀手,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难道我这个门主,就是一帆风顺过来的?”

春绘脸色苍白,声音都颤抖:“十三,你以为我对你狠,我……”

“门主是什么心思,门主清楚,十三也清楚。十三以为,我们没什么可多说的。”

季袅漫不经心,在春绘对面坐下:“门主不必再费心思,朕此来见故人,不过是为了讨一个答案。”

“朕?”

春绘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一下子愣住:“你……”

“怎么,门主觉得不可能?”

季袅笑了起来:“门主只知道季十三,不认得季袅季长烟?”

春绘陷入了沉默。

他当然知道季袅的名字,但是他从来没有把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和当年那个任他欺压蹂躏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他从未想过,当年那个为了活命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孩子长大了,居然能够进入波诡云谲的朝堂,并问鼎称帝。

可是再想想,似乎又没什么不可能的。

当年的季十三,何等的天纵奇才。

相思门经史子集什么没有,授课的大儒学者水平之高,甚至可以和朝堂媲美。

季十三能够称帝,也没什么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本就难看的脸上笼了一层苍凉的死灰色:“十三,看在我给了你一条活路,未曾追杀你的份上,你饶我一条活路,哪怕是一直在这样永无天日的暗牢里也好。”

他抬头看着季袅的方向,声音哀切:“草民求陛下饶命。”

“门主未曾追杀朕,是因为相思门遭祸了吧。”

季袅抬眼,眼底都是冷意,声音里也带着冷意:“相思门为何遭祸,还请门主为朕解惑。”

“为何遭祸?”

春绘呵呵笑了两声,笑的嘲讽:“因为陛下您啊。”

“我?”

季袅皱眉,心口一阵悸痛:“因为我接了那个任务,却一去不返,客人杀人灭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