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提姆又走近了一些。

马修早已经听到了提姆的声音,他想要醒过来,只是他的身体似乎在抗议。他的感受中,他剧烈挣扎着抬起了手臂和脖颈。而实际上,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直到提姆彻底走到床前,马修听到他朝着自己伸出手的时候。

他的精神和身体似乎终于同步结束。

缓慢地抬起手臂搭在额头,马修喘着气醒过来,他的嗓音又变得沙哑:“提姆?现在是什么时候?”

“距离上课还有三十分钟,”比起这个,提姆更关心马修今天的状态,“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什么。”马修已经能条件反射性地回答这个问题,只不过这次用不到摔跤这个借口了,“只是做了个噩梦。”

噩梦在某些情况下也是现实的映射。

心理学中认为,梦境能反应人的情绪和欲望,甚至是恐惧的事情和一些经历。

提姆并不认为自己精通这些,不过他还是想知道马修梦到了什么。

并非因为好奇盲人的梦境,只是想听听马修在担心什么

“梦到了什么令你害怕的事吗?”介于上一次的谈话马修说朋友之间不需要顾虑太多,否则会束手束脚的那次提姆并没有隐晦地问。

马修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做梦,刚才只是随意说出的借口。

“黑暗。”马修不假思索。

失明已经是他九岁那年的事情了,就算做梦,也很难梦到色彩斑斓或者带有具体画面的东西,他也没时间去想一个能令他感到害怕的事。

如果一定有什么不具体,但足够令他不自在的存在,应该就是黑暗吧,就像昨晚昏迷前被立刻剥夺感官时一样。

没有燃烧的世界,没有感官直接在大脑中组建的立体图像,只有黑暗,以及更深的黑暗。马修还记得失去视觉时他曾多惶恐,拥有的东西被夺走并不好受。

他深呼吸着缓了缓。

昨晚昏迷前瞬间的不安确实让他记到了现在,但对马修来说远远称不上害怕,于是他紧接着解释:“不过不算是害怕的事,只是有些……”

一时嘴快,马修差点就要把“不习惯”这几个大字说出口。

他正因此懊悔地低下了头,旁边的提姆却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有些什么?”提姆没想到马修梦中影响他的会是黑暗,“不安吗?”

怕黑没什么问题,很多人都会怕。黑暗中隐藏着未知,隐藏着恶意,对黑暗的害怕更多的是对未知的害怕。

但马修不一样,他不是视觉障碍,是彻底失去了视觉。

对他来说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任何一个不熟悉的角落都是未知的。

“……”马修沉默了一下,提姆已经自己选词填空给他补完了那句话,虽说跟事实真相比起来实在差得多,不过他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因此他没有辩解。

“我得起床了。”

掀开被子踩着拖鞋,马修以和平时一样的速度穿着睡衣走进卫生间。

不过以前是假装的,今天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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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上课前最后一分钟来到教室,听到教国际法的德国教授脚步声愈发接近,从后门走进来的马修只好就近找了个位置。

意外又无比合理,那个空下来的位置旁边坐着德鲁斯。

“……”怎会如此?

暂时失去了嗅觉,缺少感官配合,又赶时间,身体反应也没恢复,马修坐下的时候有多不假思索,现在就有多后悔。

旁边的德鲁斯朝着马修发出不爽的声音。

并不想跟他说话的马修没有管他,只是默默拿出了自己的盲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