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他保住了解檀光的命,却看不到二人的未来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要去西域了。”栖梧顿了顿,“你以后可以做些想做的事情除了进入官场和忤逆帝王,我会求陛下不要为难你。”

解檀光终于抬起头,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惊色,栖梧发现,他好像并不高兴,甚至有些慌乱。

最终解檀光还是跟来了,他独自求见了昭新帝,多年前就打过机锋的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昭新帝封解檀光为此次出使西域的副使,随队出发。

栖梧看了眼自己侧后方的解檀光,什么都没有说。

之前两人相处一直是解檀光默不作声,栖梧肆无忌惮,虽然别扭,倒也热闹。现在栖梧也不再主动说话,两人之间的隔阂与旧怨,终于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下。

队伍休整片刻后再次出发,通往西域的旅途艰苦乏味,唯一牵动着栖梧心肠的是母妃的故国,据向导所说,再有不到两日便能到那个小国的王都了。

夜晚队伍扎营,将士们轮流守夜,栖梧睡不着觉,听着身侧之人的呼吸悠长清浅,悄悄坐了起来。

他披上斗篷走出帐篷,夜色下白日里苍茫的黄沙变成银白的水,天上的星星像浮动在虚空之中,他没有远离营地,只是登上附近的一处小沙丘向西眺望。

这里已经无限接近母亲的故乡,母亲是这个小国的王女,小国为了生存将她献给遥远的东方大国的君主,出发之前她对那个国家所有的了解,只来源于那副西域商人带来的昂贵的东方画。

画里的喜鹊站在寒枝上眺望了一辈子的西方,来自大漠的女子,终其一生也未再能回到故乡,甚至遗骨难返,魂魄无归。

栖梧原以为找到母亲的故乡,就也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心安之处,可真正踏上这片土地,栖梧才意识到自己错了,这里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是他的归处。

他太自由了,自由到不知该停在哪里,一个人若和这世上绝大多数东西都没有太深的牵绊,未免太过孤独。

栖梧愣了一会儿神,耳朵突然敏锐地捕捉到脚步声,踩在细密的沙上,绵密而沉重。

他没有回头,直到那个人在他身后站住。

“夜深寒重,殿下回去休息吧。”

“解檀光,你为什么要跟过来,你又在找什么地方?”

“……”

“我说了殿下会信吗?”

栖梧短促的笑了一声,“我这辈子信过你太多次了,不多一次也不少一次。”

大裕繁华强大,是文明昌盛之地,生活在那里的人总是被一层层华丽的衣服包裹着,围着数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做着言不由衷的事情。

来到这片无限接近于野蛮的荒凉天空下,栖梧感觉自己身上繁复的装饰在被一层一层剥开,回归最初始的状态。

“是我误了殿下。我只是……想找一个能让殿下幸福的地方。”

栖梧微微一怔,解檀光的回答,出乎他的预料。

他原以为自己在解檀光那里现存的最多的感情是遗憾与愤恨,没想到解檀光的语气竟满是愧疚。

他回头看向解檀光,他们都已长大了太多,可每次透过解檀光的眼睛,栖梧都能看见那个桃花林里红着耳朵避嫌的少年。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两人的关系里,栖梧总是主动和咄咄逼人的那个,他在用愤怒掩饰自己的不确定。

解檀光攥紧了手,他不能否认自己的懦弱。

十一年前,他被家族送入京中正式接触种种计划,他接受不了这些与他所读的圣人正道相悖的龌龊阴谋,更无法认同家族的理念,在逼迫之下于宫中投湖自尽,想以此为家族敲响警钟。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