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姐姐去过京城吗?”

迟清荷轻轻摇头,“未曾去过。”

“那姐姐的故乡是什么样子的呢?”

迟清荷的唇角勾了起来,眼前出现了一片魂牵梦萦的场景。

“我的故乡在江南,烟花十里,水雾翠桥,那里的田地不如东北宽阔平整,到处都是湖泊与矮山。”

“我最喜欢每年夏日去庄子上避暑的时候。我会偷偷撑一座乌篷船,学着诗词里的人,往藕花深处划去,太阳在水面的波纹上跳跃,每划一次桨,就打碎一片灿烂。”

“那时候角儿陪我在船上划船,皂儿在岸边望风。阿娘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把我从船上唤回去,罚我到祠堂抄佛经,没抄完半卷就又把我放出来了……”

“角儿?”

“角儿也是我的贴身丫鬟,和皂儿一起陪我长大。她……因为我走了快三年了,皂儿也走了,她们都走了。”

九九意识到,那个叫角儿的丫鬟,应该是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迟清荷当初六神无主下对皂儿言听计从,甚至被她劝动投河自尽,里面恐怕包含着对角儿的深深的愧疚,这份感情被一起补偿到了活着的皂儿身上。

九九没有再问什么,陪迟清荷在屋里静静地坐着。

之前离开杜家村时,她曾请迟清荷有空去襄平府做客,但迟清荷一直没有来。

这一次,九九没有再邀请迟清荷未来去京城找自己玩,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她已经能看出来,清荷姐姐身上有太多难言之隐。

九九还猜出来,族学的廖秀才早上找华哥哥,大概是为了打听清荷姐姐。但九九觉得,清荷姐姐应该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我一直没有落下学琴,姐姐听听我的琴怎么样了。”

九九现在已经不需要用特意缩小尺寸的琴了,她来到琴架旁,落手抚出一曲《渔舟唱晚》。

潺潺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迟清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盈着藕花香气的江南水乡的傍晚,她垂下湿润的眼睛,故人们的脸一张张远去,再也无法追寻。

两人一个抚琴,一个聆听,丫鬟们都在外面等着,空旷的室内只有知音般的琴声流淌。

直到外面有人说杜状元一家要回去了,请杜小姐出去,九九和迟清荷才恍然惊醒。

送九九出门前,迟清荷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清荷姐姐?”

“九九。”迟清荷吸了口气,犹豫再三后才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以别放在心上多想,也暂时别告诉任何人吗?”

“姐姐请讲。”

“你应该在家中读到过闻名江南的清池闲人的诗词集?”

九九点头,她还记得清荷姐姐当初在自家书房看到那本诗集时的反应非常奇怪。

迟清荷垂下眼睑,鼓足勇气后郑重地低声开口。

“如果有一天,有一天你觉得你的兄长们有需要,再告诉他们一句话,到那时候他们自然会明白其中意思”

“什么?”九九虽然不明所以,也跟着吸了口气。

“清池闲人,不是一个人。”

……

从宋府回家的路上,秋华年发现九九有些沉默,他以为九九是在为离别伤感,没有去探听青春期少女的小秘密。

祭祖之后,回杜家村的正事差不多办完了,时间还剩余一些,秋华年索性和杜云瑟一起去族学给孩子们上了两堂课。

杜云瑟教文学,秋华年教数学,一个人讲的时候,另一个人就在下边旁听。

廖苍看着这两人秀恩爱,啧啧啧地发出一些单身狗的动静。

秋华年把迟清荷的事找了个机会告诉了杜云瑟,这件事背后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