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棠虽自己准头一般,但很乐意观赏别人的表演,然而此时挂心杜娘子那头的进展,唯恐出岔子,实在不方便走开。

她的踌躇,又让段郁会错了意。他低落地说:“臣明白了,王妃不想让人看见与臣走在一起,臣懂得。”说完垂下眼帘,唇角的弧度,委屈得恰到好处,“那臣就不打扰王妃了,臣让内侍领王妃前去。”

越棠终于艰难地插上了话,“段将军,我只是......在等我的女使。”

段郁听出了一点苗头,小心翼翼地问:“那臣陪王妃一起等,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越棠哭笑不得,段郁这小子不是武将吗,哪里来这么多敏感曲折的小心思?想起刚认识的时候,两人一块儿去杏子林,他那会儿也不是这样的啊,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像头威风凛凛的小豹子,搭弓放箭,稳稳射中猛兽,眼睛都不眨一下。是什么时候开始,小豹子总在她面前打滚呜咽了?

越棠轻轻笑了声,“段将军今年二十几了?怎么还在我面前撒娇。”

段郁立在水榭另一侧,离她丈余远,起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她盈盈笑着,语气温软,完全没有反感的意思,一瞬间他激动得几乎想掉眼泪。

“臣就是想多与王妃待一会儿。”他鼓足勇气,一寸寸将边界往外推,“臣许多天没见到王妃了,有许多新鲜事,想与王妃分享。”

太液池地势低,南边是一片起伏的桃花林,站在水榭中向南望,只能望见一团团黑黢黢的树影,可若从桃花林看水榭,风灯下的人影,却清晰可见。要是熟悉水榭中的人,甚至还能从二人细微的动作神态间,分辨出流淌在笑脸下的暧昧。

太子殿下在桃林中站了许久,边上的内侍既困惑,又着急,“殿下,吉时就快到了,您得在陛下起驾前抵达含光殿。”

然而太子殿下却像是没听见,面无表情地望着池上的水榭,好半晌才开口,“告诉王妃,这样的事,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内侍一愣,方才反应过来殿下并非和他说话,而是在吩咐边上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使。女使正是平望,她埋头应了是,缓声辩解,“殿下恕罪,王妃她也是不得已......”

“她一向有主意,区区几个妇人,难道还应付不了吗?”太子勾了勾唇,凉声说,“到此为止吧,不必再提了。以后王府遇上任何难处,或知会东宫,或知会长公主,皆可,孤不会袖手旁观。”然后收回视线,看了平望一眼,“你回去吧,告诉王妃,要开宴了。”

太子终于转过身,朝含光殿的方向走去。边上的内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又听太子问道:“宴上封赏的旨意,已经送出去了吗?”

内侍惶然地摇了摇头,“殿下离开清晖阁时,长公主与杨翰林还在阁中商议,眼下却不知诏书在何处。”

太子闻言步子一顿,立刻调转方向,往清晖阁去。倒是巧,刚到院门上,便撞上长公主走出来,见了他讶然问:“殿下怎么又回来了?我正要让将诏书送去给监丞。”

太子却向她伸手,“不行,要改,段郁......”

“段将军怎么了?授三品怀化大将军,行北庭副都护。”长公主不记得太子对此表示过任何兴趣,“段郁向你讨官了?”

太子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怅然,“北庭都护府距京城不止千里......”

北庭都护府乃是国朝最紧要的关隘军镇,屯兵十万,永无止歇地直面着草原上王旗变换的铁骑。如今的大都护五十来岁,已然不能事必躬亲,段郁出任副都护,从上任起,便是实际上的一把手,长公主近来没少同他打交道,很看好这个锐利的年轻人,也乐意栽培他。

“在北庭历练几年,再调回京,他或许就是我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天下兵马副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