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似沉渊吞没山海,仿佛见惯世间一切古怪的阴谋、诡谲的人心。越棠看见他,无端就静下心来,走过去在他对过坐下,支着脑袋,默默将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捋了遍。

她很快得出结论,“王娘子是兴庆宫的人,受孙贵妃指使,企图牵搭上我阿兄,替贵妃收编我们周家为二皇子党羽。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二皇子不爱江山爱美人,不在乎什么克承大宝,只想同心上人厮守。”

再往下深想,便有些惘然了,“原本我对兴庆宫没好感,没想到歹竹出好筍,我那侄儿倒蛮特别的,未曾染上宫闱习气,是个性情中人。只是今天这么一闹,孙贵妃的计谋没得逞,有人要倒霉了......贵妃的怒火不会往亲儿子身上撒,王娘子这一回宫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

她一口一个“我那侄儿”,赵铭恩听得发怔,深感异样。

他与王叔岁数相近,从小一块儿玩大的,辈分叔侄、名论君臣,却改变不了彼此间手足兄弟般的情谊。她是王叔的未亡人,可或许因为受了嘱托,打从一开始,他就秉持着看顾她、为她保驾护航的心态,时间久了,看她像是看着位不着调的幼妹。

直到这一刻赵铭恩才意识到,认真论,他也该像二皇子那样,称她一声“王妃婶婶”。

婶婶......婶婶正在那儿长叹短吁,一派不解世间险恶的天真。麻烦都要找上门了,她还闲在地操心别人的性命,好无语,好尴尬,好离谱。

赵铭恩脸色青白,阴晴不定。越棠的视线挪过来,奇道:“赵铭恩,又有什么事叫你不痛快了?”

他垂下眼,摇了摇头,“宫闱辛秘,王妃在心中思忖尚可,不该宣之于口,更不该让奴听见。”

“那又如何。”越棠满不在乎,“哪怕让你听见,你能向谁去宣扬?让我说出来,心中轻松些。”

她轻松了,不顾别人死活。赵铭恩眉角一跳,千万般复杂的情绪,最后只能化为一声无奈叹息,“此间事已了,王妃尽早回府吧。”

越棠却说不忙,“适才阿兄拽了我一把,我没注意,踩着地上的碎瓷片,好像又扭到足踝了,比昨日疼得更厉害,让我先缓缓。”不提还罢,一提起来就更忍不了,小脸皱成一团。

“哎呀,你替我按一按吧,像昨日那样。”

赵铭恩还没反应过来,一截裙裾便从茶案下漫出来,毫不犹豫搁在他膝头上。赵铭恩悚然一惊,膝头上轻飘飘的分量,却和棒槌似的,重重捶了他一下。

赵铭恩心浮气躁,声音都哑了,“王妃先回府,奴再伺候王妃......”

“真的很疼,不方便我走道啦,从这楼上下去,就要走三层楼梯。”越棠坚持,搁在他膝头的小腿浅浅蹬了蹬,冲他身上一蹭,“别磨蹭,快让本王妃舒服一下。”

第26章 驯狗

赵铭恩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那张俊脸上许多情绪压抑着、冲突着,掺杂在一起,像打翻了大染缸, 变幻莫测, 精彩纷呈。

越棠最欣赏他绷不住还要竭力自持的时刻,不知道是否人性皆如此, 惊碎镇定、划破完美, 这种充满恶趣味的破坏性,分外有吸引力。尤其面前这个马奴, 背景神秘,气质冷硬,更让越棠蠢蠢欲动, 忍不住想逗逗他, 看他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模样。

往常她也见识过赵铭恩破防的刹那,但那些都很轻微, 远不如此刻好看。

越棠像发现了惊人的大秘密, 心中雀跃与好奇交织,完全压过足踝上的痛感。就着他膝头轻松踢开蒲履,右足继续深入, 毫不留情地挑战他的底线。

“赵铭恩, 你在等什么?”顺着膝头朝上攀, 所到之处,不忘用力碾压,奈何那股上肌肉虬结生硬,是她完全不曾接触过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