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府门,长公主又喊住她,“瞧我这记性,倒忘了同你说要紧事三郎的梓宫如今停灵殡殿,后头陵寝与落葬之事,明日禁中会遣人来与你商讨。你别怕,我恐你支应不过来,特地嘱咐安排在公主府,万事有我替你担着。你明日过来,咱们一齐拿主意,安排好三郎这最后一程。”

越棠不胜感激。

睿王府的侍女伺候越棠上马车,一路回府,越棠却渐渐心惊。

“我是不是撞破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了?长公主一定嫌我很碍眼。”

侍女说:“王妃多虑了,长公主放心让您瞧见,便是因为信得过您。”

“可我一点也不想瞧见啊!背负这样大一桩秘密,哪怕长公主不疑我,也是平白多出了一份致命的责任。”

长公主对她很和善,她当然感念,可更多是诚惶诚恐。与皇室中人打交道,一定要处处留心,切不可仗着人家礼貌客气便蹬鼻子上脸,这是她临出阁前,父亲对她的殷殷叮咛。

见越棠愁云惨淡,侍女扯了扯嘴角,“其实吧......王妃不必自扰,这还真不算多大的事。我朝高祖以降,皇室血脉一向阳盛阴衰,所以公主们往往都很得宠,到年纪出宫开府,也如亲王府一般豢养清客相公,从来如此,不会有人说闲话的。至于有没有旁的什么,那就是殿下与相公们两厢情愿的事了,王妃只管放宽心吧。”

“当真?”越棠听得一愣一愣的,“我却没听闻过这些,你别是诓我吧?”

侍女笑说:“陛下这一辈往上数三代,只得令昌长公主这一位女郎,京城已许久不见公主风姿了。王妃您年轻,自然不知数十年前的旧事,奴婢在宫中长大,没少听老嬷嬷们话当年,这才略知一二。”

越棠迟迟噢了声,心道原来是源远流长的传统,所以适才长公主才会怂恿她,并且怂恿得那样丝滑、直接、理直气壮。

说话的功夫,车驾已经停稳了。越棠下车后吩咐侍女,“明日还要去公主府,你记得去交代一下。”

侍女应是,随越棠迈上石阶,身后却平地起惊雷,传来一声马儿尖锐的嘶鸣。转头看,只见那两匹拉车的宝马和疯了似的,撒开蹄子就往前莽,直冲石阶上的越棠而来。

车轮已经上了轫,等闲是动不了的,可马儿不知怎么受了惊,顿时力大无穷,拖着车辕在青砖石地上碾出刺耳的巨响。太离奇,众人一时都吓呆了,惊惧之下越棠甚至忘记了挪步子,眼睁睁见着那疯马朝她扑过来。

电光火石间,终于有人动了。那身影格外矫健,刷刷两下,嘶鸣声就在半空中戛然而止,马儿刹住蹄子,抽动两下,“哐哐”栽倒在地上,连带后头那硕大车厢轰然侧翻。

王府的侍卫如梦方醒,终于冲上前,将那肇事马团团围住。

越棠惊魂未定地抚着胸膛,一边努力辨认那个出手相救的人。

“他不是侍卫吧,是什么人?”

王府管事循声匆匆赶来,抹了把额上冷汗说:“回王妃,他是府里的马奴。”说着朝那人招手,“你,过来!王妃问你话。”

第2章 本王妃要教他规矩

越棠不过随口一问,回头好让人放赏。见管事把人喊到跟前来,她只得停步,偏身望过去。

一道灰青色的身影慢慢走近,腰身低伏,步伐却很沉稳,在石阶下站定后,从容行礼。

“奴有罪,让王妃受惊了。”声音生硬低哑,滞涩得仿佛这辈子第一回开嗓。

日头移到了门楼飞檐后头,余晖斜挂,恰好照得他半边人炽烈,半边阴郁沉寂,更平添一分诡异况味。

越棠一怔,心道哪来的马奴,气质还挺别致?

她回过神,示意人起来,“你出手相救,我谢你还来不及,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