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兴庆宫,即有内官引路,“陛下叫中书令耽搁了,尚在延英殿,花萼楼里请了一班小戏正热场呢,王爷与王妃若嫌吵,不如先上龙池边的石舫稍坐。”

睿王看向她,越棠无可无不可,点头应了。石舫建在入水的基台上,仿游湖画船的形貌,可惜没有下雪,越棠遗憾地想,不然在舫内围炉煮酒,赏池面飘雪,定是件人间乐事。

内官打起厚厚的毡帘,迈进门才发觉里头有人,定睛一看竟是太子殿下。

睿王也有些意外,“殿下来得这样早。”

“今日无事,便想着早些来,同王叔叙叙话。”太子笑了笑,视线在越棠身上略顿了下,很快淡淡划过。

叔侄俩闲谈,没她什么事,越棠行过礼后在睿王边上坐下,默不作声地端起茶盏,一抬头却愣住了。

这时才发现石舫里还坐着一人,这人她认得,虽有两年没见,却绝不会认错。这是巧合吗?她愕然看向太子,必是他的安排,可为什么?

太子适时地开口:“忘了向王叔与王妃介绍,这位是秘书丞,宋希仁宋大人,如今充翰林院知制诰,奉上谕协翰林学士授二皇子课业。”

被点了名的宋希仁起身向二人行礼,睿王叫免了,虽不明白太子意欲何为,仍客气地聊了两句场面话。宋希仁是进士出身,不免要问是哪一年的进士科,问清楚后略一沉吟,笑着看了越棠一眼。

“宋大人的座师是右仆射,这倒巧。”

越棠不明白这是闹哪出戏,一时脑子有点乱,勉强扬唇笑了笑,“是巧。”

她自然是知道他的,宋希仁,她爹爹当年很欣赏的年轻人,甚至默许他与自家女儿小来小往,她一度也挺喜欢他,几乎认定自己会嫁给他。后来事情没成,她伤嗟了一阵,可到底没投入多少真感情,很快就淡忘了。

陈年旧事了,除了周家人无人知晓,太子今日当着睿王的面把人推出来,是想暗示什么?

越棠有些恼,她与太子统共只见过两回,自问恭谨有礼,可太子似乎对她颇有不满。先前未明说,她还可以宽慰自己是想多了,今日此举,坐实了这位储君就是瞧她不顺眼。

恼完了又想笑,奇了怪了,日理万机的东宫储君这么闲吗?还插手王叔的家务事,简直小孩儿心性。他大概以为能戳穿她的旧情,可惜了,她问心无愧,太子殿下打错了算盘。

暗暗打定主意,往后离太子远远的,像今日这样的宫宴,她就该与女眷们混迹一处。便想寻机告退,恰好睿王见她脸色有异,探过身来问怎么了,她说无事,“屋子里有些闷,我想出去走走。”

睿王忙道:“本王同你一起。”

越棠摇头,“王爷留下吧,别因我扰了殿下的兴致。着内官领我左近逛逛便好,王爷放心。”不由分说独个请了辞,掀帘出来,凛冽寒风吹得人一激灵,总算舒出一口气。

太子殿下对她,是打哪儿来的敌意呢?越棠懒得去想。算年纪,太子今年十九,尚未及弱冠,大约是还有一颗叛逆的心吧!

身后几道灼灼视线追出来,其中就有太子的。

越棠退避三舍,于她自己而言,是懒得搭理那样荒诞的情形,可看在太子眼中,分明是落荒而逃,是她心虚的佐证。坊间都传言睿王与王妃新婚情热,上哪儿都成双成对,太子只觉世人眼瘸,明明他所看到的,桩桩件件都是她不爱王叔的证据。

太子抬了抬下巴,命宋希仁退下。石舫中只剩下叔侄二人,太子直截了当对睿王道:“宋希仁曾与王妃议过亲,王叔知道吗?”

睿王当即就笑了,他与太子只差三岁,两人是从小一块儿玩大的,虽差着辈,与亲兄弟也没两样,但这一刻,他看太子真像是小他一辈的子侄。难道因为成了婚,心态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