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捧来一个漆盘,两半匏瓜里淌着琥珀光。越棠不善饮,很怕这一瓢下去便上头失态,端起来抿一口,好在竟是甜甜的,没什么酒劲。饮过合卺酒,又由礼官指引着绞发,两捋青丝缠着红绳拧成一股同心结,埋在枕下,这就算礼成了。

命妇们笑着告退,只听身边人简短地说了句“看赏”。他有着好听的声口,如金石般清越悠扬,底气沉稳。越棠漫漫地想,或许是个可靠的人,隐隐又觉奇怪,那莫名的熟悉之感更盛了。

仆妇上前来收拾喜褥上的彩果和喜钱,却被睿王一把挥退,“都下去喝一杯喜酒吧,这里不必伺候。”

周遭霎时静下来,越棠还没来得及紧张,眼前一晃,盖头便被他信手撂开了。一张的俊秀脸赫然杵在她面前,温和地笑了笑,“累了吧,有哪儿不舒服没有?”

越棠愣怔看着那张脸,实在太过惊讶,舌头直磕绊:“怎么......怎么是你......”

“王妃好记性。”他扬唇笑,眉眼柔和清亮,“正是小人。”

同满京城的女郎一样,越棠在闺中时也常上东西市闲逛,除了姑娘家爱的小玩意,还喜欢踅摸些闲书,各色书斋都去过,最满意的是一家叫做“鸿图斋”的。鸿图斋有位书博士,见识广博,说话又得趣,每回去,她都会同人聊上几句,谁能想到他竟是堂堂一品亲王。

一时间心中涌起无数的疑问,千般滋味横亘着,可时机不对,越棠暂且按捺不去分说,只留下一点庆幸。不论是机缘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总归两人曾说过好些话,眼前人不再是陌生人,多少叫人松一口气。

她也笑起来,“王爷好兴致,小小一间书肆都亲力亲为。”

“富贵闲王么,往后你就知道了。”

捅破了这层前缘,两人的关系乍然就拉进了,越棠先前的忐忑消散大半,笑着与睿王自如对谈,倒像是相识已久的老友。坐在榻上各自拆头、解发冠,因女使都被遣了出去,越棠兀自对着铜镜摸索,万分小心,还是叫那凤钗的流苏勾住了头发,一拉扯疼得直皱眉,睿王瞧见,正好有了上手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