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走了出来,站在众人面前,抬手解下面纱,坦然地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脸庞。

这张脸,不少人见过,承恩公盯着她,脱口而出:“归娘子?,你果然是…

春鈤

…”后面的话没敢往下说,他缩了缩脖子?。

“有?何事?”

殷惜颜面向?众人,也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身份。

她从未有?过掩盖过去的想法,无论是殷小当家,是伎子?归娘子?,还是县主。

都是她。

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女?子?的尊严和人生从来都不在罗裙底下打转。

殷惜颜泰然自若地站在石阶上?,桃花眼流转间,美目扫向?众人,仿佛那些嘲笑、置疑、讥诮、和不认可她的,才是跳梁小丑。

“承恩公。”

她含笑,嗓音依然柔婉动人:“有何事?”

这三个字一出,番子?们虎视耽耽的目光投了过来,那是一种一言不合,就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目光。承恩公心口狂跳,“唱曲”之类的话是绝对不敢再说了,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只觉得今天?自己真是蠢透了。

册封个县主关他什么事,要他来出头!

酒误事。

酒误人啊!

“没、没没……”

他身上?冷飕飕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冷水。

“本公是走错门了。对,对!是、是走错门了,本公是要去晋王府,商量过几天?的迎亲。本公今日高兴,喝多了一些,就、就走错门了。”

“没错,就是这样。”

“叨扰了县主休息,县主莫要怪罪,本公明日定奉上?一份重礼赔罪。”

承恩公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讨好地笑:“县主请回吧。”

殷惜颜站了一会儿,直视着番子?后头的晋王。

周围的几个官员也赶紧道?:“县主,我们只是听到?外头有?些闹腾出来瞧瞧的,绝没有?打扰县主的意思。”

他们的心里把承恩公骂了一百遍都不止。

殷惜颜笑了笑:“国公爷下回别再醉酒走错门了。”

“不会不会!”

他以后连酒都不会喝。

殷惜颜走了回去,跨过门槛时,她轻轻呼了一口气。

方才她在见到?晋王的时候,差点?失态。

她往仪门的方向?走去,夜晚的冷风抚面,也抚平着她焦躁的心绪。

顾大姑娘前几天?来过一趟,说起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还说:此卦为泽风大卦。意思是舟重则覆。

殷惜颜欣然应了。

除非自己今后一辈子?都躲在这四方天?下见不得人,不然,迟早她是伎子?的事会人尽皆知,与其躲着,不如借机大大方方的露脸,走到?人前。

殷惜颜慢慢念着“舟重则覆”四个字,放开了攥紧成拳的手,告诉自己:

不要着急。

琉璃灯的烛光摇晃,殷惜颜踏在青石砖小道?上?,越走越远。

大门在她身后关上?,乌伤从阴影下走出来,打了个手势,番子?们如潮水一样退了下去,整齐划一,就跟他们出现时一样的悄无声息。

“亲家。”晋王满脸含笑地过来,向?他伸出手。

承恩公一把甩开了他,眼中的怨气藏都藏不住。

晋王也不在意,笑得亲和:“已经没事了,亲家回去后好生歇着,过几日是大喜的日子?,可别耽搁了黄道?吉日。”

承恩公:“……”

他怒目相视,很想一巴掌打过去,但他终究还是要脸的,甩了甩衣袖上?的水,在长随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背,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