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洵是谁?那是天雍朝的小王爷,要不是他自己不愿意,必定是走哪都前呼后拥的主儿,怎么可能少得了人伺候。今日不巧受了凉风,只是因为身边恰巧跟着个不够贴心细致的他罢了。

顾莲沼平日里的衣裳与普通做活的下人没什么两样,大多轻便简单,可柳元洵的衣服系带繁杂,为求美观,许多地方甚至是暗扣,他并不熟悉。

顾莲沼沉着脸不说话,可手上的动作却极为细致,虽略显生疏,步骤却没错,明显是在凌亭伺候的时候留意过的。

柳元洵虽是个心思简单的人,可他看人待物从不流于表面,他旁的不清楚,却知道顾莲沼虽嘴上不饶人,可手中所做、心中所忧,无一不是为他着想。

在他心里,他一直当顾莲沼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

等围脖系好,他向顾莲沼露出一抹笑容,温柔道:“谢谢阿峤。”

顾莲沼偏过头避开他的笑容,闷声应了一下,扶着他往灯曲巷巷口走去。

踏出灯曲巷的前一刻,凝碧在那条象征着内外两个世界的红绸下伫立许久,她抬头痴望着空中的玄月,喃喃自语:“我已经……十年没见过外面的月亮了。”

顾莲沼不耐道:“月亮在哪看不都一样?你到底走不走?”

凝碧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得浑身一颤,满腔复杂的情绪也被这一哆嗦惊得烟消云散,她低头小声道:“就走,就走。”

柳元洵无奈地笑了笑,正要开口,就见凌亭牵着马车靠近了。

柳元洵露出笑容,道:“凌亭,等久了吧?”

凌亭看着他,也跟着露出笑意,“不久,就是怕主子在巷子里缺人伺候。”

凝碧落后一步,瞧了眼凌亭,又看了看柳元洵,心中顿时明白了。

她在这烟花之地混迹多年,对这些情感纠葛看得透彻,只瞧了凌亭一眼,便将他的情谊看穿了八分。

只是她并非多嘴之人,看懂了便放在了心里,并不打算多言。

……

柳元洵拿出腰牌的时候,凝碧便知道他是王爷了,可直到坐上通往王府的马车,她才慢慢拘谨起来。

十五岁之前,她身为正四品官员的千金,即便父亲仕途坎坷,为疏通关系致使家境清寒,她也始终挺直脊梁,从不自轻自贱。

可十五岁之后,命运急转直下,这十年的悲惨经历远比儿时身为贵女的记忆沉重得多。无需旁人提醒,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如今的她早已没了登轿上街的资格。

她拼命往角落里缩,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形缩到最小,倒不是怕惹柳元洵不快,她是怕自己的存在弄脏了这轿子。

柳元洵默默看着她的动作,倒也没出声阻止,既然凝碧觉得缩在角落能让她安心些,那就随她吧。

他小时候从噩梦中惊醒时,也喜欢缩在床角,把自己蜷成一团。

见凝碧窝在角落缓了口气,柳元洵这才开口道:“想必让你白白待在我府中,你也会不自在。你若愿意,不如在我府里做些活儿?”

凝碧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忙不迭地点头:“我愿意!我愿意,王爷!您想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什么都愿意做!”

柳元洵说道:“府里的事务我不太熟悉,等回到府中,我让凌晴来安排。你擅长什么,跟她说便是,她自会妥善安排。”

凌晴?

凝碧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记住了这个名字,而后略带忐忑地看了柳元洵一眼,小声道:“王爷,您不必为我如此费心,像我这样的人,哪有资格被特意安排,您就算让我去刷恭桶,我也毫无怨言。”

“你这样的人?”柳元洵抬眸看向她,问道,“什么样的?”

若不是他声音温和,毫无恶意,凝碧甚至会觉得他是在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