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声一变,顾莲沼就已经觉察到了,可他懒得理会,所以没睁眼。又听床上传来些悉悉索索的动静,接着便感觉到了一股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

小时候的顾莲沼并不知道自己生得美,但天生的敏锐还是让他在少不更事的时候,就觉察到了来自旁人的觊觎与恶意。后来爬得高了,手段狠了,这样的视线就渐渐消失了,除了上官,没几个人敢盯着他瞧。

所以,当他发现柳元洵的目光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毫不客气地睁眼瞪了回去。

可他的怒容换来的却是一个毫无杀伤力的微笑。

看着他的那双眸子比月光还要透亮,澄澈到不含一丝私欲,黑暗掩去了他的苍白与病弱,如瀑般的黑发长而顺直,越发显得他眉目如画,温润如玉。

顾莲沼一时怔住,眼里的戾气不自觉散去。

柳元洵见他眼神松动,更加努力的释放善意,“站着坐什么,那边有软榻,你坐,坐下来我们聊聊。”

顾莲沼不动,只抱着他那柄御赐的绣春刀,垂眸盯着柳元洵,眼神虽冷淡,可比起刚睁眼时的凶戾却好多了。

柳元洵是个很能自我宽慰的人,哪怕顾莲沼一句话都没说,可他依然将他的软化看作了和解讯号,自顾自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凌亭没为你安排屋子吗?”

这话一出,顾莲沼忍了半宿的愤怨再次翻涌而上,可柳元洵显然也不知情,他也没道理迁怒。

他狠狠闭了闭眼,强压下情绪,再睁开时,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冷静与漠然,近乎麻木地复述,“冯公公走的时候提点过,说‘七王爷身子弱,需得有人贴身照顾,下人们心粗手笨,不如妾室体贴,所以罢了我的职,让我贴身守着王爷,同宿一屋,日夜照顾。’”

如果说大婚之前,顾莲沼还抱了点奢望,觉得自己嫁到王府也能照常上职,可冯公公的话一出,最后这点希望也被碾碎了。

哪怕他已经强行克制住了火气,可柳元洵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怨怼与不甘。

哥儿地位不高,爬到这个职位并不容易,如今被人一句话就罢免了,不动气也难。

他看着那张美丽近妖的面容,轻之又轻地叹了口气,拿出了自己最温柔的语气,“职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会找皇兄说情。至于婚事,你就当换了间寝室吧,我睡觉沉,也不乱动,反正卧房里还有软榻,你当我不存在就好。”

事儿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

逼嫁本就无耻,还非要强行凑对,让两人日夜守在一处,可因为是圣上的口谕,这一切都都成了无法挣脱的枷锁。

既然只能接受,柳元洵就不再做徒劳的抗争了,可他能接受,眼前的哥儿却不一定。

顾莲沼没回话,眼眸明暗不定,心里也有一番思量:当今圣上和七王爷关系极好,他既然开了口,保住一个从四品的官职倒是不难。

可问题是,他这番话究竟是真心,还是敷衍?他真愿意为了一个男妾,去向皇帝求情?

如果是别的官员,凭锦衣卫的渠道,他能轻松摸清对方的脾性。可有关七王爷的事情一直是禁忌,皇帝更是明令禁止不可调查与七王爷有关的事,再加上他身体不好,深居简出,就连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锦衣卫也鲜少听到他的事迹。

不管心里怎么想,总之顾莲沼面上是信了,他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声音平静,“臣谢过王爷。”

柳元洵权当他答应了,继续扬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说道:“既然事情已经无可转圜,不如商量商量怎样让局面变得更容易接受吧。”

“过来坐……”柳元洵习惯性地拍了拍床沿,可手刚落到床上,他就意识到眼前的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于是手腕拐了个生硬的弯,指向了不远处的软榻,“坐那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