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柳元洵转头看向另一侧的孟谦安,歉意一笑,道:“我不懂昆曲,也听不出好坏,唯独对古琴略有了解。一时说多了,还请大人不要介怀。”

孟谦安回以一笑,“臣非但不介意,还会自责污了王爷的耳朵。早已听闻瑞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些东西,自是入不了您的耳。”

“精通谈不上,只是爱好罢了。”柳元洵微微一笑,道:“来的路上本是带了把古琴的,可惜一场大火,什么都没留下,本来今日是要去琴行选琴的,没想到晚上倒是遇到一把好琴,不知王爷可否唤来那琴师,让我看看他的琴?”

孟谦安神色如常,笑得坦然,“自然。”

他招了招手,身侧的小厮便小跑过去,将抱琴的琴师唤了过来。

琴的确是把好琴。

柳元洵摆开琴架,抚袍而坐,轻捻慢挑间,明快而流畅的琴音似是山间小溪般流淌而出,清脆而悦耳。就算不懂琴的人,也能听出他的技艺远超刚才那位琴师。

可他只弹了一小段便罢了手,而后抬手招来那琴师,脸上带着浅笑,“如果我没听错,你应当是师承‘虞山派’吧?”

那琴师本来两股战战,一副以为自己闯了祸的模样,此时却被柳元洵和煦的态度所安抚,胆子大了些,头也抬了起来。

待看清柳元洵的面容,他不禁一怔,片刻后才回过神,急忙低头,恭敬道:“王爷所言极是,小民确实师承‘虞山派’。”

柳元洵轻声说道:“那就对了。不同的琴派,指法各有特色。虞山派崇尚自然质朴,越是繁复的指法,越容易破坏琴音自然高洁的本质。你在这条路上走偏了,琴艺自然难以精进。”

他身份尊贵,态度又和煦,旁人见了,非但不会觉得他高高在上、好为人师,反倒觉得他这番指点是屈尊纡贵,尽显亲民之风。

那琴师再看他时,眸光已然不一样了。

孟谦安更是很给面子的鼓了鼓掌,道:“都说如听仙乐耳暂明,臣方才倒是真切感受了一回,听了王爷的琴,以后怕是忍不得这些俗物了。”

柳元洵起身回位,示意小厮将琴还给琴师,落座后,他也只是笑了笑,道:“孟大人谬赞,我也只是看见好琴,一时手痒,忍不住试试琴音罢了。”

孟谦安连忙招手,示意小厮将人留住,“既然王爷满意,何不让那琴师将琴留下?能得王爷青眼,怕是他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柳元洵摆了摆手,道:“这倒不必。古琴有灵,向来只认一主,即便到了我手里,也不过是块死木罢了。”

孟谦安笑着称赞了柳元洵一句,此事便看似不着痕迹地揭过了。

一刻钟后,他借口更衣,转身步入侧厅,对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黑衣人低声问道:“琴和人都检查过了吗?”

“回大人的话,都查过了。琴里没有藏任何东西,那琴师身上也未见异常。我们是以例行检查的名义查的,整个班子都查了个遍,他应该没察觉到异样。”说完,黑衣人补问了一句:“可要将人处理了?”

“不行。”孟谦安立刻否决道:“瑞王当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他特意把这个人叫到跟前,要么是借琴师转移我的注意力;要么就是把这琴师当作诱饵,试探我会不会上钩。这个人绝对不能动,至少,现在还不能动。”

“明白。”黑衣人又道:“那瑞王那边,是否还要加派人手?”

孟谦安淡淡说了句:“不用。”

柳元洵自从踏入江南,他和他身边的人便被数不清的眼线盯住了,大到四处隐蔽的探子,小到街边的商贩和院子里的仆从,都是孟谦安的眼睛,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这样的情形下,就是加派人手,也没有可安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