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是依着四品官的规制而建的,是座寻常的二进小院。

自冯源远受刑而死后,这座院子便被变卖,如今已换了新主,大门上高悬着陌生的门匾。

凝碧站在大门前,仰头望着宅子上陌生的门匾,又怔怔右移视线,望向门前的两头石狮子。

她小时候总是闹着要骑狮子,可这是很无礼、也很冒犯的事。她爹白天训斥她,晚上却趁着夜色抱她出门,将她放在石狮子上。因为冯源远是四品官,所以门口的石狮子头上有十个发髻,每个髻她都亲手摸过。

这么多年过去,石狮子没有变,可整个冯家却就剩她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凝碧悲从中来,软膝下跪,忍不住伏地痛哭。十年为妓的痛苦,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和对父母兄长的思念,皆融在这哭声里,令人闻之动容。

柳元洵挑开轿帘看着这一幕,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对凌晴说道:“扶她一把吧,叫人看到了,到底不好。”

凝碧哭得浑身瘫软,凌晴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她从地上拉起。直到坐上轿沿,凝碧依旧哭得不能自已。

凝碧身为冯家后人,既不能为逝去的亲人立衣冠冢、寄哀思;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为罪人流泪,哪怕这些人是她血脉相连的至亲。

柳元洵本打算将凝碧送回府中,再出来采买一些衣物用品。

然而,轿子刚抵达临时歇脚的宅院,守门的小厮便急匆匆迎了上来,低声说道:“大人,您们可算回来了。巡抚大人刚刚派人前来,说是江南一带众多官员,都想面见王爷,向王爷请安。所以特意备下酒席,搭起戏台,想询问王爷是否有闲暇赴宴。”

柳元洵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这些人早晚是要见的,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差别。但是若是下午有约,原本的计划只能搁置了。

……

说来,这孟谦安也是个心思细致的人。

知道柳元洵来时遇了火灾,料想到他定然没有合适赴宴的衣物,短短一日,就安排人从各处秀坊中选了十数套衣装,派人送到了柳元洵所在的院子。

江南丝绸闻名遐迩,送来的衣料更是上品中的极品,质地顺滑,色泽柔和。

柳元洵偏爱素色,便挑了件霜白色的衣袍。

正要穿衣,却突然想起件事来,脸上的神色也跟着变了,“凌晴,你先出去吧,让阿峤帮我换衣服就好。”

凌晴一愣,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避,但想到顾莲沼的侍妾身份,倒也没有多问,低头退了出去。

顾莲沼只是低着头闷笑,待凌晴走了,他才缓步靠近略有怨言的柳元洵,将人拥在了怀里,低声哄道:“下次我轻些,不留那么多痕迹了,好不好?”

下次下次,回回都是下次。可到了下次,痕迹却总是一次比一次重。

柳元洵本就气血不畅,身上的淤青消散得很慢,身上总是新痕叠着旧痕,脖颈处更是重灾区,谁让这位置太方便了呢,有人没人,顾莲沼都能扯开领口咬他一口。

柳元洵一派正经道:“待会还要去见其他大臣,你不准再闹我了。”

“知道了知道了。”顾莲沼嘴上应着,手上却没闲着,扯开他的衣服,将人压在床上,按住他的手,缠缠绵绵地接了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