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厮都忙着过年,王府里冷清得厉害,柳元洵和凌氏兄妹说了会话便困了,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直到天色渐暗,到了晚间吃饭喝药的时辰,凌亭这才将柳元洵叫醒。
柳元洵精神倒是好了不少,只是睡得不大舒服,所以头有些昏沉,他屈指按着眉心,低声问道:“阿峤还没回来吗?”
凌亭道:“中途回来过一次,在床前坐了一会便又离开了,说是很快就回来。”
知道人回来过,柳元洵就不再问了。
吃了饭,喝了药,他便倚着床头问了问路上的安排,正说着话,凌亭抬头看向窗外,道:“主子,顾侍君回来了。”
自从凌晴改了称呼,柳元洵就已经习惯别人叫他“顾侍君”了,一时竟没察觉凌亭也跟着改了口,只抬眼望向屏风外,等着顾莲沼进来。
冬日的白昼总是很短暂,用膳的时候天还亮着,此刻却完全黑了下来。屋内数盏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洒在那个披着夜色走进来的人身上,也照亮了他眉目间的郁色。
柳元洵见他神情低落,便对身侧的凌亭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有人照顾。”
凌亭知道他是有话要和顾莲沼说,于是低头告退,与顾莲沼擦肩而过时,也没有抬眼。
“怎么了这是?看着不大高兴。”柳元洵在身侧的位置轻轻拍了拍,道:“过来坐。”
顾莲沼脱了外衣才落座,坐是坐了,可人却侧躺下去,伏在柳元洵膝上,揽着他的腰往自己身前拉,声音闷闷的,“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卖东西的,更不知道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柳元洵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隐约摸到了一些头绪,“你是看见那马车,觉得凌晴为我做了许多,所以自己恼了自己,觉得没东西送我?”
顾莲沼不抬头,只闷闷应了一声,又用脸蹭了蹭他的大腿,“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不会啊,”柳元洵懂了他的心思,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怜,他抚摸着顾莲沼稍显粗硬的长发,温柔道:“你有你的好,凌晴有凌晴的好,你们在我心里的位置都无可替代,无需相互比较。”
说着,他从床头的案几上拿起一粒果脯,顺着顾莲沼脸与自己腿的间隙,将果脯轻轻抵在他唇边,说道:“吃点甜的,开心些,好不好?”
顾莲沼张口咬住果脯,慢慢咀嚼着,再次蹭了蹭他腿上丝滑的绸缎。
看见那辆马车的时候,他的确觉生出一种自己很没用的感觉。
他喜欢的人,是高在云端、金枝玉叶的贵人,只要柳元洵勾一勾手指,便会有无数人争前恐后地为他付出一切。如果不是这生来的体质占了便宜,他怕是连靠近柳元洵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确决定为柳元洵舍命,可这是他的选择,不是他的付出。他不想等一切被拆穿以后,留在柳元洵记忆里的,除了无尽的欺骗之外,就只剩下自己瞒着他送掉的这条命。
他想实实在在地为柳元洵做些什么。
哪怕柳元洵永远都不会知道,哪怕依旧要用谎言去掩盖一切,只要能为柳元洵做些什么,至少他的内心能够稍微好受一些,能在享受柳元洵温柔与爱抚的瞬间,暂时忘却自己的卑劣与不堪。
……
图谱被毁,自己就是春四娘仅剩的机会,顾莲沼心里清楚,那个女人一定会在巷子里等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