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觉得枯燥的事,却能让他的心渐渐静下来,一些平日想不透的事,也在修裱过程中逐渐明晰。

他伏案忙碌了半个多时辰,正准备抬手蘸取浆糊,手指却忽然变得僵硬,笔刷也不受控制地掉在了地上。

凌亭赶忙躬身捡笔,没留意到柳元洵瞬间惨白的脸色。

笔落地后又往前滚了滚,凌亭只得一边伸长手臂去够,一边对柳元洵说道:“主子,这笔脏了,我拿去洗洗,您换一支用吧。”

柳元洵轻轻“嗯”了一声,就在凌亭起身的刹那,他忽然站起,走到书架前,背对着凌亭,低声吩咐道:“我要找一样东西,你去外面守着门,别让人进来。”

凌亭不疑有他,点头应下后,便出了门,守在了门口。

直到听到门响,那滴凝聚在眼眶中的泪滴,才从柳元洵空洞而死寂的眼眸中滚落。

他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两手垂在身侧。

为了做事方便,他今天穿了件月牙白色的箭袖长袍,衣袖从袖根至袖口缓缓收紧,整只手毫无遮掩。

凌亭若是起身得再快些,便能看见他的右手,正以一个僵硬而扭曲的姿势垂在身侧,乍一看,仿若中风偏瘫之人的手。

柳元洵的目光落在前方书架上,可眼神却是空洞而虚无的。右手传来阵阵刺痛,像是血脉不通后的警示,可他没理会,只由着它僵硬,由着它发疼。

他吞下那蛊毒已经三年了,虽说心里早有预料,可当毒发征兆渐渐显现,恐惧还是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当年,将这药留给他的老头说什么来着……

那老头神神秘秘地凑近他,开口道:“别看它黑黢黢、小小一粒,你知道这药衣里头裹着什么吗?”

柳元洵被那阴恻恻的语气弄得心里直发毛,偏生好奇心作祟,壮着胆子追问道:“裹着什么?”

“虫卵。数不清的虫卵。”

柳元洵总觉着李老头以前说不定当过说书先生,不然讲起故事来,怎会如此绘声绘色,吓得他连续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这是尸僵母虫的卵鞘,一旦入体,便会慢慢孵化,变成无数只肉眼看不见的蛊虫,在你肚子里孵化,接着穿过肠壁,钻进你的血液,一点点地爬啊爬,最后爬到你的脑子里……”

说到这儿,李老头伸出干枯的手指,在柳元洵脑袋后面缓缓画着圈,“它们会这里安家、繁衍,逐渐壮大,一口一口吃掉你的脑子,先是让你手僵脚硬,接着叫你头痛欲裂、行动不能,最后变成一个没脑子、只会傻乎乎流口水的空壳子,人得熬到最后一刻才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