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洵说道:“原先,我以为王幼棋是受人指使,才推出王明瑄设局。可罪魁祸首若是王明璋,那我就不敢确定了……”

设局之人不可能不考虑破局的后果。如果这事是王幼棋策划的,那他肯定也清楚,此计若成功倒好,一旦失败,整个王家可就彻底完了。

这般凶险的计策,不像是王幼棋这种人能想出来的。

除非,他也是被人捏住了把柄,不得已才冒险一试。可即便冒险,失败的代价也太大了。这事似乎缺失了关键一环,总让柳元洵觉得这样的推测不慎稳妥。

顾莲沼却道:“王爷,你忘了一个人。”

忘了个人?柳元洵一怔,刚想问“忘了谁”,突然想起一人,“你是说,王幼棋的二女儿?那个因犯错被罢职的督察院御史?”

顾莲沼还没说话,柳元洵又追问道:“被罢职前,她是何职位?”

柳元洵一下问到了关键,顾莲沼意味深长地说:“左佥都御史,正四品。”

柳元洵明白了:“也就是说,王幼棋生了两个平庸的儿子,却有一个极具才能的女儿?”

顾莲沼点了点头,“而且,王幼棋是捧两个儿子不成,这才在最后关头,为他的二女儿王愫宁助了把力。”

天雍虽允许女子和哥儿为官,可他们想要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比男子艰难得多。

顾莲沼所在的锦衣卫只看重本事,不在乎出身,这才让他抓住了机会。而御史院里都是些讲究出身门第、看重资历学术的老顽固,王愫宁能在那里坐到左佥都御史的位置,绝非等闲之辈。

柳元洵抬眸看向顾莲沼:“所以,王幼棋其实考虑到了大儿子被牵扯进去的后果,他之所以还要赌一把,就是把宝押在了王愫宁身上。”

官场上,一言罢职,亦能一言复职,寻常人汲汲营营一辈子的职位,在上位者眼里不过是随意抛掷的棋子。如果王幼棋背后的人,允诺他的是御史院里的职位,那这平庸无能且私德有亏的大儿子也不是不能牺牲。

毕竟,在氏族的眼中,他们在意的不是“王明璋”或者“王愫宁”,他们想要永久传承下去的,只有“王”这个姓氏。只要王愫宁在,王家的子孙们在,那舍掉几个儿子,不过是一瞬间的心狠罢了。

话说到这里,这件案子已经清清楚楚了。

顾莲沼早知道柳元洵聪慧,可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切梳理清楚,还是让顾莲沼由衷说了句:“王爷明睿。”

既然夸赞他英明睿智,那短短三日便侦破案子、找到关键的顾莲沼又何尝逊色?柳元洵笑着看向他:“顾大人也很厉害。”

他这句“顾大人”既像是揶揄的调侃,又带了些真心实意的称赞,顾莲沼知道自己该笑着回应几句,可面对柳元洵时,平日里的逢迎之语却卡在了喉咙里,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自从意识到自己乱了心,他时而迟钝得过分,时而又敏感得厉害。

他的沉默落在柳元洵眼里便是内敛与羞涩。于是,柳元洵体贴地转移了话题:“那唐婉莹又是如何牵扯进这案子里的?”

顾莲沼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随后解释道:“据王家侍女的供词,这王瑜茵确实是个安分守己、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与王明璋乱I伦一事,也是被半强迫半引诱的。这样一个女子,是不可能在半个月内,把冯虎迷得神魂颠倒到甘愿为她而死的。”

所以,他们必须找一个有手段的厉害女人,先促成刺杀案,再毁了她的脸,将这事闹得人尽皆知,无法轻易遮掩后,再利用王明瑄的爱女之心,逼他豁出性命来敲鼓,才能将柳元洵彻底搅进来。

再者,即便顾莲沼找出了诱I奸王瑜茵的真凶,可要是破不了滴骨验亲的局,柳元洵还是难以洗清身上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