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一掀,就是柳元洵带笑的脸,这笑容惹得顾莲沼没来由的烦躁。他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淡淡说了句:“多谢王爷。”

“不用谢。”柳元洵脸上带着暖融融的笑,并不在意顾莲沼的冷淡。

倒不是因为他脾气好,也不是因为内疚所以迁就,而是他这短短二十多年见识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人还是青年,可心气儿早就磨平了。惧意一淡,再看顾莲沼,也不过是个十七少年罢了。

当然,前提是忽略他一刀能砍死三个人的凶蛮。

半个时辰不到,太常寺就已经到了。

太常寺坐落在皇宫右侧,工部耗费无数白银,终于将这气势恢宏的大殿建了出来。殿前是一排规整的白玉阶,白玉阶两侧站着庄严肃穆的神武卫,远远望去,庄严神圣不可逼视。

殿前的守卫都认得凌亭,但天雍朝规矩森严,太常寺又临近皇宫,哪怕是王爷也得验过身份后,才能进入大殿。

这是规矩,柳元洵并不打算违背。

只是帘子一掀,核验身份的人却盯着顾莲沼愣住了,挑着帘子半天忘了放。

凌亭猛地扯下帘子,语气还是一贯的和气,可脸色却沉了下去,“孟大人要是眼神不好,就换个人站岗吧,要是每核查一次身份,就要轿中的大人喝一肚子冷风,这太常寺的门槛怕是要被太医们踏破了。”

“微臣知罪!”孟远峰倒也识趣,压根不给自己的失误找借口,他抱拳行了一礼,目送凌亭牵马入内。

只是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眼里情绪沸腾,狂喜与怨毒相交织,面容几近扭曲。

原来是顾莲沼!

竟真的是顾莲沼!

他只知道圣上下了口谕,将某个大臣的庶子指给七王爷当男妾,可他压根没想过这人竟是顾莲沼!

第一眼看到,他还以为顾莲沼在执行公务。可转念一想,王爷的轿子可不是谁都坐得,能坐在王爷身边,且入寺不用通报者,只能是王爷的亲眷!

谁能想到呢,半年前趾高气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顾莲沼,如今竟成了只能龟缩在后宅的男妾!

一想到那个三言两语就差点让他死在诏狱的人,如今却要洗干净屁股,趴在男人身下伺候他,他就觉得浑身的恶气都出了大半。

他一方面恨,一方面又觉得爽快,恨不能立马找个机会,当众挑破此事,将顾莲沼的尊严狠狠碾碎!

……

柳元洵并不笨,只看孟远峰的脸色,就猜出他和顾莲沼是旧识。

神武卫和锦衣卫是天雍的两大军事机构,前者是皇城的亲卫军,后者是皇帝的亲卫兵,两卫之间偶尔也会协助作战,互相认识倒也不算稀奇。

只是瞧那人的脸色……

不像熟人,倒像仇人。

柳元洵也不打算问。

锦衣卫这职务,干得都是得罪人的活儿。除内部兄弟以外,天下百姓、文武百官,要么恨他们,要么怕他们,没一个人愿意和锦衣卫做兄弟,锦衣卫也不能和任何人做兄弟。

要想做皇帝的人,就要做孤臣,天下人越恨他们,皇帝用起他们来就越安心。

等到了太常寺库,顾莲沼先一步下车,压根没有搀扶柳元洵的念头,下了车就自顾自地站到了一旁。剩下两人也不觉得有什么,柳元洵习惯性地将手递给凌亭,在他几近半拥的搀扶下,离开了马车。

“太常寺外面查得严,内部却没那么多规矩。”柳元洵将自己的腰牌解下,递给顾莲沼,道:“你持我腰牌随意逛逛吧,觉得无趣便来寺库找我。”

顾莲沼垂眸看着那刻着“瑞王”两个字的腰牌,心情复杂。

柳元洵确实体贴,知道如今的他没了身份,容易遭人刁难,所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