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柳元洵站在那里,红着眼睛,嗓音软糯,和他讲着让他心碎的道理:“他不只是我的父亲,更是天下人的父亲。他一句话便能引来无数揣测,一个动作就能引发一场纷争,当儿子的不容易,做父亲的就容易吗?他把你们视作威胁,可你们又何尝不是在盯着他的皇位呢?”

“我知道大家都有难处,”说到这里,柳元洵又抬袖抹了把眼泪,而后哽咽道,“有难处,体谅便是了。我生病时,父皇熬夜守着我,我刚醒,他就病倒了,这难道也是假的吗?真心又不会因为掺了假就全都变成假的,人性本就复杂,珍贵的情谊更是难得,既然难得,又何必如此苛刻呢……”

后来的事,柳元喆记不太清了。

他只觉得,这样一个人,连父皇那样薄情寡义的皇帝都能谅解,也一定会谅解身负仇恨、为母报仇的自己吧……

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腾,其中镇静凝神的香料让柳元洵睡得更沉了。

柳元喆坐在床侧,轻轻抬手,略显生疏地抚摸着柳元洵的长发。

快了,就快了。

这一切,很快就会尘埃落定了。

洵儿和顾莲沼圆房的次数越多,身体就会恢复得越快。

那蛊毒之所以无解,并非毒性猛烈,而是那毒本就是活虫,一入人体便繁衍扎根,宿主死去,蛊虫才会消亡。

好在他终于找到了破解之法,好在还有顾莲沼这个上天送来的解毒关键。

只有纯阳内力才能牵动蛊虫,也只有通过阴阳交合,柳元洵才能由精I液将体内的蛊虫慢慢转移到顾莲沼身上。

至于顾莲沼的死活,压根不在柳元喆的考虑范围内。他在意的东西不多,除了身下的皇位和天下百姓,便只剩了个柳元洵……

第59章第 59 章

到底不是熟悉的卧房,柳元洵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半个时辰不到就醒了过来。

他悠悠转醒时,柳元喆正在一旁的书案前批着折子。许是听见了细微的动静,柳元喆抬眸望了过来,随后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柳元洵还未有所动作,洪福已经手脚麻利地搬了把椅子,放在了柳元喆身旁。

椅子都放好了,柳元洵也不好再推脱,只得起身下榻。

小太监赶忙伺候他穿鞋子,又端来清水让他漱口,等身后的宫女梳理好了头发,他这才坐到柳元喆身旁。

养心殿已有十多年未曾修缮,里头的布置还是和以前一样,熟悉中透着岁月的气息。

其实,父皇身体康健的时候,是一位非常明睿的皇帝,他常常将他们兄弟俩带在身边,毫无保留地传授着帝王之术。

养心殿里更是常年摆放两张书案,一张是先皇的,一张是柳元喆的。

那时的柳元洵年纪尚小,骨量也轻,加之被宠惯了,不是赖在父皇怀里,就是和柳元喆挤在同一张椅子上,与他一同翻看那些奏折。

如今,他们都长大了,一把椅子再也挤不下两个人了。

柳元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因追忆而起的动容便又都淡去了。

他安静地坐在柳元喆身侧,垂着眼帘,全然没了小时候的无所顾忌。

若是小时候的他,看到折子上有“孟延年”三个字,恐怕早就问出口了。但他已经长大了,知道这是犯忌讳的事,自然不会再随意开口。

他正低着头沉默,视线里却缓缓出现一封摊开的折子,柳元洵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转头看向柳元喆。

柳元喆手里握着朱批,神色平静淡然,可他将折子递到柳元洵面前的动作,仿佛是在说:“我身侧的位置,你坐得了;我手中的权力,你也拿得了;我们还是与从前一样。”

“你不是说萧金业的案子又牵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