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宴无微望着少年被泪水浸到湿润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令他困惑。
这个滋味,似时过境迁,又仿佛故地重游。
一只流浪的凶狠野狗,戴着家犬的无害面具,被少年牵回了家。
家犬有着天生野狗的秉性,但好在演技精细,很少露出马脚,但偶尔也会做出一些在少年眼里不太正常的事情,比如总是在吃鱼的时候先把鱼头剁下来。
所以宴无微每次做鱼,鱼都是没头的。
炖汤还好,一些装盘的整鱼,看起来就很怪。
“为什么要把鱼头剁下来?”
宴无微思考半天,最后给了一个中国人能理解的比喻:“就像切西瓜的时候,要把西瓜梗切下来,试试刀锋不锋利那样。”
其实不是的,只是脑袋的话,剁起来爽爽的,宴无微很喜欢那种鲜血四溅的感觉。
一种只有他懂的血腥美学。
夏知:“。”
然后少年就皱着眉头说。
说,宴无微,不许这样做。
……
后来宴无微剁鱼的时候总会犹豫一下,但大概经年习惯成自然,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
鱼头已经掉下来了。
于是他会把这条夏知亲自买来的鱼炖汤,以掩盖这条鱼惨痛地失去了它的头。
“不是说做清蒸鱼嘛。”
“……”
“你是不是又把头剁了。”
宴无微把碗里浮起来睁着死鱼眼的鱼头生硬的按下去,厚着脸皮撒了此生最没水平的谎:“夏哥,没有呢。”
宴无微本来以为夏知会说些什么,比如说,宴无微,不要撒谎,或者骂他什么的。
他以前在疗养院撒谎被发现,总会被异样的眼神对待。长′腿*老阿姨°后]续追°更
宴无微想,没关系,要是夏哥膈应,他可以催眠。
“。”
然而少年仿佛有点无奈似的,搅了搅碗里的鱼汤,“下次清蒸鱼,我来做吧。”
他有点犹豫似的,“不过我可能不太能做好,你将就一下。”
有一瞬间。
宴无微想,这个感觉,很像一脚踩空。
然后咔叽摔到了软乎乎,暖乎乎的儿童气垫上。
很多漂亮的气球飞起来,然后飞到天上,啪嗒啪嗒炸开很多好看的烟火。
令他觉出一种真切的快乐。
被爱着的同时,又被喜爱纵容着的快乐。
……
这让宴无微又漫无目的的发散到了很小的时候,他喜欢盯着摇晃的,温暖的火焰。
疗养院的冬天总是寒冷的,可是火焰很炙热,很温暖,他很喜欢。
他看一眼,就会把手伸进去。
但是,他会有种感觉,如果少年那个时候在他身边,大概就会皱着眉头说。
说宴无微,不许这样做。
……
他小时候,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大概是,想要更真切的抓住那种温暖吧。
于是越抓紧,越能感觉那温暖变得炙热,滚烫,最后把他的皮肉灼伤。
但他去抓火焰的心肠,如火中取栗。
那里竟没有那样烫。
火焰明明披着灼烫的皮囊,内心仿佛竟是温软的像它散发的热度那样,也像冬日的暖栗,恰到好处的温暖。
……
那道烫伤的疤痕已经不在了。
而他凝望夏知,仿佛还是那个凝望着火焰的孩子
自始至终,未曾有过半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