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穿过马路的声音响了很久,穿过重重车水马龙。
城市的声音忽远又忽近,然后戛然而止。
他感觉自己被牵着袖子,被人引下了车,踏过厚厚地毯铺着的小路,随后走到一个木阶前,有人让他抬脚,给他脱鞋,换上厚而舒适的袜子,接着夏知感觉自己走在了木地板路上。
耳边隐隐出现了潺潺的水流声,鼻尖也隐约嗅到了缱绻温和的檀木香。
引路的人停下来。
夏知听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近乎振聋发聩
“退下吧。”
“是。”
夏知心中一寒,他猛然扯下了蒙眼的白布,眼前一切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很有格调的竹室,地上铺着青灰色的地毯,古色古香的木质家具,两面墙做着很有情调的棱形花窗,可以看见外面亭亭的修竹。角落的珐琅鹦鹉衔着袅袅的檀香。
男人一身黑金和服,身形修长,形容优雅,手腕套着一串檀木珠,黑色眼瞳狭长,缀着温润的光。
“小知了。”他比三年前似乎消瘦了很多,但唇边笑意还是一如当年那般和雅,“好久不见。”
男人看起来温柔娴雅,甚至称得上和善可亲。
可夏知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后便是在高墙那些不得已的肮脏岁月,一种恐惧和逃避的心理如同烈火烹油,他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本能看向身后,可木质推拉门已经闭紧,但他不过刚刚退后一步,就想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从这里跑掉,然后呢?
然后被戚忘风发现他跑了,挨一顿残酷的教训?然后被关到十月份,被父母发现他还活着,然后被迫在父母的见证下和戚忘风举办婚礼?
夏知脑子木木的。
他忽然发现门内门外皆是地狱,区别只是在地下十七层还是地下十八层,仅此而已。
而顾斯闲只不动声色看他慌张动作,唇角笑容弧度分毫未变:“小知了?”
夏知回神,看着顾斯闲,努力保持起了镇定,可紧紧攥着遮目布带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紧张的内心,他生硬说:“是……是你?”
“嗯,是我。”
顾斯闲凝视着少年,仔细的打量着他,“三年了没见了,又瘦了很多。”
他这话说的亲切,好像他和夏知的关系并非狭义上的撕裂而残忍的强暴者与受害者,而是惺惺相惜的旧日老友,他们不过多年未见,于此刻久别重逢。
夏知确实是比三年前更瘦了一些,也更娇弱了一些,还有……
顾斯闲扫过少年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
他柔和的笑着,浑身都释放着友好的信号,像在哄骗猎物入笼的狡狐。
无人看出那蒙着温柔的瞳孔下裹藏的一种近乎辉煌的热切,宽袖下的手指紧紧捏着,青白的指骨好像逼近了一种可怖的死亡。
他一步一步缓缓接近夏知,“小知了,我很想你。”
夏知瞳孔剧烈一缩,随着男人的逼近,一瞬间过去的事情纷繁,所有的故作镇定全部分崩离析,他一连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被地毯绊倒,近乎歇斯底里:“站住!你不要过来!!”
顾斯闲意识到他大概没能好好掩饰住那种发自内心的急切,以至于吓到了可怜的香主。
于是他原地站定,神色中仿佛略微带上了一些苦涩,他望着夏知,“小知了……”
他的语调近乎落寞:“你不在的这些年……”
他轻出了一口气:“我过得很不好。”
这是真心的。
夏知根本没听顾斯闲在说什么,只四处看着,像一只误入野兽巢穴的小动物,张皇的寻找着生路。
他觉得这里太安静了,他能听到竹漏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