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和谈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都在用燕渠和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也听闻了一些。

燕渠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轻描淡写地回道:“没公主想得那么大公无私。我势单力薄,没有真金白银下去,淘换不出人心。”

他只是太清楚,这样的环境里,来到行伍间卖命的人都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自己从前也是为的这些。

愿意为他效忠,不论是死了伤了,都不会落得下场凄凉,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军中拉起足够的拥趸。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大公无私”一般,他继续道:“聂家做的事,很多我也没少做。虚报人头、骗取粮饷,又或是私自屯田、瞒报缴获的铁器……”

赵明臻眉心一跳,几乎想摔杯子了:“这些话你和我说做什么!你忘了我是谁是不是?小心我回去就……”

听到这句“回去”,燕渠微垂眉眼,不过很快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坦荡道:“这些事情,我不说,公主难道不清楚吗?相比让公主从旁人口中听来,不若我自己交代干净。”

道理赵明臻都懂,她也知道,边关绝不可能是什么清水池塘。让她心惊的,是燕渠这种毫无顾忌朝她剖露的态度。

她的声音低了一些,还是嘀咕道:“小心我回去,就去皇帝面前参你。”

“长公主不会这样做的。”

赵明臻以为自己被小瞧了,恼道:“我是大梁的长公主,难道会因为你是我的驸马就徇私吗?”

燕渠的神色未变,看向她的眼神却变得柔和:“不,臣只是相信,长公主知道,臣的目的,和聂家不一样。”

清白在战场上是没有用的,把仗打赢,才是最紧要的事情。而他自始至终的所有手段,为的只是这个。

聂家那位大都督为什么窜上跳下,本质上也是因为,他年纪渐长,而聂家的子侄辈里、包括他自己的亲儿子,都没能出半个有出息、能打赢仗的。

赵明臻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似乎有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只道:“我饿了,你去取些吃食来。”

见她转移话题,燕渠也没再说什么,只起身道:“是我疏忽,长公主稍等。”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尽管就是她把他支走的,赵明臻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燕渠有向她表忠的意思,她当然明白,但是……

赵明臻缓缓呼出一口气,垂眸盯着手中渐凉的茶水。

过了一会儿,燕渠回来了。

他端着张食盘,盘上是一碗冒着热汽的汤饼。

赵明臻以为他是去拿些糕饼之类的东西,未曾想端着碗来了。

她推拒道:“不用。我只是想垫垫,一会儿还要回去。”

燕渠却没听她的,拖了张小几过来,把碗筷摆到了她面前。

冷天里,热气腾腾的食物实在很有吸引力。

赵明臻刚刚虽是为了把他打发走,这会儿闻到香味,却也真有些饿了。

犹豫要不要动筷时,她听见燕渠道:“臣的手艺粗陋,长公主若嫌弃……就算了吧。车也套好了,我送公主回去。”

赵明臻微微一愣,讶然抬起头:“真是你做的?”

燕渠看出了她的惊讶,勾唇道:“早些年,总不至于叫自己饿死。”

赵明臻抿抿唇,还是拿起了筷子。

像她这种贵女,去灶房转一圈,往锅里放点底下人已经准备好的食材,就已经算是“洗手作羹汤”,很有心意了。

但燕渠显然不是这样的。

她甚至能看到他衣角上沾着的麦粉。

她抱着给他面子的想法动了筷,真吃到嘴里的时候,却发现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