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迟舒垂眼笑笑,视线飘到我给他扇凉的那一沓图纸。

“小时候,妈妈也这么哄过我。”他突然开口,声音又轻又沙哑,好像这个词对他而言已太过久违,“家里舍不得花钱买风扇,又热,我热得在她怀里一个劲儿哭,她就拿一只手框着我,一只手拿扇子给我扇凉,给我唱歌,哄我说:‘小宝乖,快点睡’。”

他举起那只打着吊针的枯瘦如柴的手:“就像你这样,连扇凉的位置都一样。”

“小宝?”我凑近逗他,“李迟舒还叫小宝呢?”

“叫的呀。”他语调平缓地承认,对着天花板追溯到很久以前,“很小很小的时候,楼下哥哥把他以前的自行车送给我,妈妈和爸爸就在坝子里教我骑自行车,他们在前面跑,我在后面骑,怕得直哭,妈妈就回头冲我拍手,说小宝不怕,妈妈在,来追妈妈。”

我静静听着,难得他有一天讲那么多话,又引着他继续说:“还有呢?”

“还有……”李迟舒努力思考着,说话像浮尘飘在这个空空荡荡的房子,“还有我刚上幼儿园,我幼儿园上得早,他们还没去外地打工,每天早上送我读书,我不想起床,妈妈就在我耳边喊我:‘小宝,起床了’。”

“沈抱山。”他突然叫了我一声,又别过头去,望着黑漆漆的衣帽间,第一次用压也压不下去的浓浓鼻音低声说,“我有点想妈妈。”

我怔了怔,强行把泪忍回去,抓着他的手笑道:“那你把我当妈妈。”

他没有说话。

后来这辈子他也没有再听人叫过他一声小宝。

痊愈后的两天,他从楼上跳了下去。

李迟舒没有给我机会让我叫他一声小宝。

我趁他迷糊叫了他一声,李迟舒显然没听清,眼里雾蒙蒙看了我几秒,才一下子睁大眼坐起来:“沈抱山?”

“是我啊。”我还蹲着,把胳膊交叉放在膝盖上,仰头看他,“李迟舒你怎么还赖床啊。”

“我……”

李迟舒探头看看窗外,满眼愕然,又伸手去枕头底下摸他的小灵通,一按亮屏幕就是我的未接来电,而时间显示现在已是九点半。

“我手机开的静音,没听到。”他先给我道了个歉,然后自己就低下头懊恼,“怎么闹钟也没听到啊……”

我指着他:“昨晚上干吗去了?老实交代。”

李迟舒缓缓抬头:“我什么也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