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的夜,她十五岁,在惶恐不安的局促中,被谢长昼大大的手掌牵着,带到钟颜家中。
那年谢长昼二十五岁,风华正茂,尚未被疾病缠身,有点凶巴巴的,对钟颜说:“你可得照顾好这小孩儿。”
钟颜问:“不然?”
谢长昼慵懒地笑了一声,开玩笑似的,说:“她救过我,她现在就是我的命。”
“……三!二!一!”
冷风迎面吹拂,钟声在那瞬间敲响。
新年来临,在人群排山倒海的欢呼与尖叫中,焰火飞升到半空,细碎的光点如雪一般落下。
孟昭闭上眼。
纤细手指仍握着手机,很久很久,她将未完的后半句话,一并轻声录给他听:“……新年快乐,昼昼。”
与他相遇的第十年,她又变成孤身一人。
在时代广场,宇宙的中心。
右手空空,心里发了疯一样叫他的名字,微冷的空气中,无人回应。
她想到张国荣的歌。
这么远那么近,千禧年的时代广场,涌动的人潮中,我们会不会已经错过了。
亲爱的。
人山人海里,你有没有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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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三月初,春寒料峭。
国内传回消息,钱敏实的案子尘埃落定。
证据确凿,他身份职位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法院驳回了他的上诉,第二次开庭审理,仍旧没有减刑。
孟昭听说这件事时,正坐在窗边读书。
这个季节,波士顿仍冷得要命。
她懒洋洋的,也不是很想去图书馆,清晨醒了,就裹着毯子坐在床上写论文,或做一做设计手稿。
孟向辰打电话来,委婉地向她转述乔曼欣的情况。
后头这半年,乔曼欣也有好几次,试图联系孟昭。
但非常不巧,不是孟昭正好没接到电话,就是乔曼欣等待忙音的时间内,后悔了,又兀自挂断。
她纠结了很久,犹豫了很久,想跟孟昭说的话一直没有说出口,只能寄希望于早慧的孟向辰。
孟向辰说:“妈妈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很多。”
孟昭远在国外,孟向辰又立场鲜明,一点都不愿意跟乔曼欣讨论钱敏实的事情。
乔曼欣惶惶然地,找不到任何情绪支撑点,孤独地思考了很久,才能以正常、平常的心态,去面对这件事。
孟向辰告诉孟昭:“妈妈打算,等开学了,就去办离婚。”
微顿,他说:“真好,都过去了。”
孟昭微怔,坐在飘窗上,扭头看窗户。
她的房间在二楼,靠近街区,今天天气不好,波士顿起了雾。
伸手在玻璃上划开雾气,凝结的水珠缀在指尖,像一滴泪水。
她停顿了很久。
半晌,才说说:“嗯。”
她想要的,十五六岁时,希望发生的。
现在都有了。
她有些茫然。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三月中旬,孟昭收到一封来自“POLAR”的offer邮件。
尽管谢长昼本人并不在波士顿,但他名下的任何一个产业、公司,都仍然在飞速地运行。
“POLAR”在国外的名头比在国内要大很多,承办了好几个地标性的公建项目。
哪怕在高手云集的波士顿,依旧是年轻设计师们挤破头想要进入的地方。
而如今,这样一个事务所,向她抛出橄榄枝。
在邮件中,对她说:
“欢迎加入POLAR,最优秀的建筑师,孟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