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诺克斯也就没有再和他做爱,搂着艾文就睡了。
也许是白天睡得太久的缘故,这天晚上艾文总是睡不安稳。
半夜他醒了,屋子里水浪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他甚至觉得整个房子都要摇晃起来。
诺克斯依旧搂着他,房间里太黑,艾文只能勉强看清他的轮廓。
这时他想到了普赛克的故事――那个神话中的女郎,以为自己嫁给了怪物,夜晚拿灯偷偷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丈夫是丘比特。
不知道这时候如果他开灯,会看见什么样的诺克斯。
水声越来越大,绵绵不绝。
这个小镇下过这么久的暴雨吗?艾文实在睡不着,最终爬起来摸索着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他好像看见了什么,又好像依旧什么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他把窗帘合上,走回了床边。
此时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看清了躺在床上的诺克斯。
那并不是什么爱神,而是一只巨大的,畸形的怪物,触手像长蛇一样在床单上蜿蜒。
艾文看了它一会,轻手轻脚爬上床,钻进被子里。
他枕着一根触手,又抱着另一根搭在自己腰上,然后就这样窝在怪物怀里,沉沉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艾文过得和度假差不多。
回头想想,他毕业之后,先是带着诺克斯辗转逃亡,定居之后由于工作缘故总是要离家远行。
上一次这样悠闲地和诺克斯呆在一起,还是他们认识头两年,自己去他的工作室过寒假的时候。
他没有什么事做,所有相片都洗好了放在影集里,各种镜头都拆下来挨个保养了一遍。
电视一直收不到信号,送杂志、牛奶、报纸的人也从不上门,而公寓里的海浪声越发鲜明,到最后连诺克斯也没有再说“这是下雨”之类的话。
在他的梦里,一切白天隐匿的怪诞之处逐渐浮现。
他刚陷入沉睡,海葵、海绵和食腐的水螅似乎就已经压上他的身体,就像他已在海底沉寂了数百万年。
房间的墙壁以一种绝对不合常理的角度倾斜着,相互交错,像一座诡异丑恶的宫殿。
有时候他不可避免地在半夜醒来,四周的黑暗里似乎还回荡着不明声音的震颤,这通常会让他坐着思考几分钟,想着之前那些声音究竟是不是自己梦中发出的尖叫。
大多数时候,他坐一会就会重新躺回身边那团怪物的怀里,不过也有小部分时间,他会下床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踱步,跨过散落的鱼骨和鳞片,在窗边坐一会。
或者他会摸黑下楼,打开冰箱看一眼自己白天究竟吞下了什么。
有一天他关上冰箱门时,黑暗中的微光并没有消失。
那不是人造光,而是飘渺的,虚幻的,无法形容的光点。
艾文一开始以为这座公寓已经漂流到宇宙,即将湮灭于星云之间,但后来他意识到那千百万的微光都是诺克斯的眼睛。
这时他想起诺克斯是不需要睡眠的,艾文所有清醒的,恍惚的,恐惧的,饱含爱意的时刻它都知道。
这个晚上之后的做爱艾文永远都没法忘记,因为他并没有被触手或吸盘缠绕,也没有和人类的躯体相互爱抚。
他像是直接在和黑暗交媾,只不过那黑暗比任何已知的邪恶都要扭曲可怖。
那就像诺克斯把情欲融成了一场雨淋在他身上,或者说诺克斯就是那场雨,穿过海和高塔将他淹没。
艾文?莫尔恰林在他的公寓里醒来,公寓的墙纸上有蜿蜒的水痕,地毯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腐烂。
空气很潮湿,窗外应该在下一场暴雨。
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