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能透过来的信儿不多,东三省的官场好像被谁扼了喉咙,几次三番打听,只是没有消息。所有人都在用忙不完的公事推进生活,好像在用工作粉饰太平。仿佛真的有人布下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只围着茫茫生民做困兽之斗。

你也是不省心的,工作上非要要强拔尖儿,忍着劳累感冒了不去看,硬生生拖成了肺炎。虽然吊了几天水把炎症和高烧压了下去,但咳嗽就像秋风里的落叶似的,止不住的飘,听了让人揪心。

晏晏得了董北山的话,不敢再拿工作上的事情劳烦你,凡事报喜不报忧。

一切都在照常运转,董北山继续按以前的频率联系洪书记,只不过有一半的时间,他都在跟洪书记的儿子和秘书沟通。他有意识地减少了明面上沟通的次数,像一颗行星渐渐离恒星远去。

小洪也三十好几了,他和董北山也算熟识,两人经常交流交流收集的字画字帖一类的,算个风雅爱好。董北山跟小洪聊到时气寒冷,说起入秋要比往年早,连你也咳嗽起来。

小洪说:“是吗。”又说,“你等等,我这儿有个大夫开的方子,特别好。我爸就是他看的。”

董北山心微沉:“洪书记怎么了?”

“气血紊乱,进而导致脑脉失于濡养而卒中晕厥,不过现在已无大碍,只是气血瘀堵,口不能言。”小洪的回复很冷静。

洪书记居然中风了。他忙问:“多久了?得调养多长时间?我该过去看看的。”

“不久。父亲说你忙,不必来。”又是短短的回复。

董北山站了起来,他需要让全身的血液的流速趋于正常。

洪书记是不是已被软禁?是真的中风还是假作称病不出,伺机而动?他现在又应该怎么办?这样一场敌人在暗洞若观火,我在明处四面楚歌的仗要怎么打?无数个问题这一刻重新飞驰而过,混合着他的疑心,在耳旁产生巨大的空响。秋风一直在刮,但他不知何去何从。

药方发过来。在几个字下面有浅浅的铅笔印子。

董北山拿着手机看药方,按顺序在心里默念了药材的名字,独活防风木贼枣仁商陆槐实大蓟,这哪里是止咳的良方,分明是中风失智的洪书记在大厦倾颓前给他留的最后一丸救命金丹,“独活防贼,早商实计。”

可是何为实计呢?董北山看着你喝完中药沉沉入睡的面孔,不断问自己,何为实计呢?何为出路呢?

董北山打电话给金颂,让他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和你的父母都去新加坡,新加坡那边已经让姚令春安排了学校,不会耽误明瑛和明珊两个上学。金颂蒙在鼓里,不敢多问,只是听从董北山的说法,怕你的父母在三亚待得腻味,换个地儿享乐养老。

你事后方知董北山安排你的父母去了南洋,问他的时候,董北山依旧搬出那套说法安慰你,三亚潮湿也没乐趣,新加坡气候适宜,医疗条件好,也是华人社会,生活也忧虑。

真正到了龙困浅滩的时候,什么人什么助力都显得十分轻飘,只有当局者清楚自己还能走得动哪步棋。董北山不免想起邓斐。前些日子邓斐借办事之机从南京来了东北。七宝置身事外,倒是难得大发善心给董北山指一条明路,愿意让人掩护他,从大连港到蛇口,上七宝货运的码头跟着船走,等出了国自然有人接应。出去了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跟老婆儿子团聚享福,再无后顾之忧。

“只不过...”邓斐话音略转,“出去一趟多少要冒点风险,何况一家三口,再带外人难免不方便。陈小姐如果没有着落,吕妙这边的工作室恰好需要有经验的导演制片,倒是可以大家一起,我们七宝护住一个女孩子还不算是什么问题。”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种时候还敢只身入雷区来东三省找董北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