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后脊冒着凉气,神志不清地重复:“我……吃饱了。”

“你高兴吗?”

“我,”白翎发出一声崩溃的低泣,哑着嗓子,“谢谢您喂食。”

多可爱的孩子,会感恩家长。

人鱼这才满意地放过他。

剩下的里脊,人鱼用尖尖的黑指甲捏着,舌头卷进了口中。咀嚼声清脆多汁,是吃生肉会有独特的脆嫩感,生食人鱼来说稀松平常,他吃起牛肉,就像嚼果冻那么随意。

人鱼还做人的时候,教养良好,所以吃东西时姿态相当讲究。

可在白翎眼里,他那种理所应当吞噬他者的氛围,简直邪异得叫人牙齿打颤。

他回想之前,终于知道为什么暴君见到伊苏帕莱索用鱼身进食的场景,会吓得头脑发疯,深深留下终身阴影。

庄重温雅的背后,都是阴鸷腐烂。

太毁三观了!

白翎被那双强壮的手臂紧抱着,微微抬头,便能清楚看到鱼身。那是一种直冲天灵感的诡异感,宛如船长窥见了海雾中现身的美杜莎,脸蛋华丽,身体却是非人类的,上半身的精健和下面的水行恶魔形态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对比冲击力,神经承受力弱一点的,早就吓昏过去了。

拖人下地狱的恶魔。

白翎脑袋混热,明明已经控制不住肢体乱抖,还是忍不住去看。

车门没了,阳光从外面斜照进来,在地面框出一米见方的光亮。人鱼肌肉流畅的上身沐浴在阳光里,脖颈汗珠顺着筋脉酣畅流淌,在皮肤上波光粼粼,衬着他丰润的金发,完全是一片灿烂光华。

可如果有人站在门口,头往里面探一探,便会大吃一惊,惊恐得捂住嘴巴。

因为十厘米之隔的阴影里,有一条暗蓝色尾巴正在扭曲摇动,鱼鳍泛着带有毒性的荧光,有节奏地,焦躁地拖曳地面。

光与影的交界,将光辉与欲孽微妙地切割开。

正在这时,怪物撑起身体,弓起了尾巴。

只有在这个瞬间才能看清之前被他死死笼罩在肢体下的猎物。绒白发羽的鸟儿,四肢纤细修长地蜷缩着,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他处于极端矛盾的状态下。

既绷紧防备,又焦急去攀怪物的肩膀。

不多时,便能在门口听到猛禽的抽泣,听到鞋底疯狂蹬着地面的声音。鸟翻起白眼,脚趾痉挛到仿佛要断了一般,连袜子也蹭到了脚跟,他凭借着本能弓起膝盖,想要顶开这个庞然大物,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那根本不是人类能抵抗的侵略。

白翎眼眶湿涩,终于忍不住嘶声喊:“你这个疯子,你发什么疯!这是人能干出来事吗,啊?”

郁沉勾起薄冷的唇:“白司令还困吗?”

“……不敢困了。”他倔强地扭头,含泪承认。

“之前跟我说没兴致,现在够刺激吗?”

刺激,当然刺激,他整个脸都麻了,咬着嘴唇,甚至都感觉不到嘴唇在哪。

“禽兽……人面兽心的老变态!”

郁沉凑近他耳廓,气息冰凉:“我们都是禽兽,你是禽,我是兽。”

在肮脏的世道里,一起痛饮血肉的共犯。

白翎绝望地闭了闭眼,特么的,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这老混蛋说得没毛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无意识地向后伸起肩膀,左右摇摆着手臂,好累好热,可是得撅起尾羽维持平衡,撅高,尾巴再高一点。

被DNA控制,复刻动物行为。

郁沉手臂撑在他身侧,让开一点距离,饶有兴致地观赏着,神情盎然仿佛在看皇家大剧院的高雅剧目。

小母鸟的身体非常诚实。

嘴上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