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崔苒见她不情不愿地下了四方榻,心想这狐媚子也是个没胆量没骨头的,不敢以面示人, 一直背对着她。

阮阮拖着浅碧色的裙摆绕过屏风, 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爬上龙床,她绷着唇角, 拿过案上的锦帕试着擦拭脖颈的伤口,看到鲜红的血迹在帕子上洇开。

她用了些力道, 换了干净的一面又擦拭下去, 很快脖上的血迹都被擦得干干净净。

没有疼痛, 没有新涌出来的血珠……

这就说明, 方才他根本没有咬破她的皮肤,她脖子上的血全都是他留下的……

一些细碎的声音消下去,帷幔后很快没了动静。

崔苒嘴角的讽意一闪而逝, 视线调转回来,再次盈盈施礼:“臣女都水使之女崔苒,给陛下请安。”

她抬起头,这才完完整整地看到傅臻的样貌。

面前的男人,凤眸微垂,衣襟歪斜,行止慵散,清绝中透着硬朗,轮廓如雕刻般俊美绝伦。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倚在榻上小憩,可周身寒冽的煞气还是令人不自觉地浑身紧绷。

那双眼红得厉害。

崔苒见过很多缠绵病榻的人,他们的眼睛就像隔夜的燕窝羹,浑浊浓稠到令人生恶。

可傅臻的不一样,他就像被寒重的铁索禁锢在深潭之下的恶龙,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看不到光,他的鳞片被狠狠剥开,每一寸皮肤都被藤鞭抽得支离破碎,血肉分离,无边的血色在深海里飘红,然后才有了这样一双眼睛。

她甚至有些不敢直视。

崔苒身形渐渐有些摇晃,因为傅臻没有任何的回应,既未免她的礼,也不说旁的,反倒是端起炕桌上的白瓷杯盏,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

就当她背脊出汗,快要站不住的时候,傅臻忽然抬眼看向她,慢慢弯起唇,开口竟是念了一句诗: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注]

他的声音因病而变得低沉喑哑,可加上难得温柔的、深情款款的目光,竟念出一种婉转动听的味道。

崔苒两腮微微泛起粉色的光晕,克制住心内暗潮汹涌,终于从容起身,温顺地笑道:“陛下谬赞。论起样貌,臣女自是远远不及姜美人,家中姊妹的品貌也个个皆在苒苒之上。”

傅臻低笑,神色转淡:“既如此,你可知你父亲为何要送你入宫?”

崔苒讶异地张了张口,脑中空白一瞬,他这算是默认了她方才的回话?可那都是她的谦辞!

这轻蔑的语气做不得假,可方才他念那句诗的时候也是真情实意的模样。

崔苒脸色有些发白,整个人都是木的。

傅臻指尖转动着杯盏,另一只手压着榻面,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因为你在崔氏一族可有可无,送你来伺候朕这个病秧子,就是死了也是不痛不痒,对崔氏没有任何的损失。”

这话说得轻巧,可一字一句却如寒刀直戳心肺。

崔苒额头浮起一层冷汗,口中银牙几乎咬碎。

她心内知晓这一层原因,可被人当面揭短,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心里恼怒又难受。

崔苒想着方才他念的那句诗,努力让心绪平和下来,平静地笑说:“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医术上说美人血为引可解百毒更非空穴来风,如今美人都进了宫,陛下定会早日痊愈的。”

傅臻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却似笑非笑地问:“读过书么?可知道方才那句诗是何意?”

崔苒怔了怔,眸中再次漫过一丝喜色,没想到他又提起这句。

她在脑海中将这句诗拆开嚼碎了反复揣摩,其实他的内心也是欢喜的吧?只是觉得自己病重,不能耽误她,说那些让她难堪的话,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