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一会儿,“我能看看他吗?”
牧殷其实并不想她留下,这是这会离开,说不准更会引起世家大族的注意,加之,沈将军孤身一人这么多年,也该有个人好好心疼心疼他了。
牧殷略一思忖道:“将军今夜会发烧昏迷,需要个仔细的人贴身照料着,只是府上的丫鬟不太敢近他的身,姑娘怕吗?”
顾嫣还没懂他说的“怕”是何用意,赶忙颔首应下来,“我能照顾他的!”
牧殷朝她一拱手:“既如此,就劳烦姑娘了,今夜将军府不会太平,姑娘进屋吧,有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只管守着将军便好。”
顾嫣连连点头应下。
在廊下坐了一整日,双腿都是麻木的,这会迅速走起来才发觉浑身酸疼,可也顾不上了,拔腿就往屋内跑。
她是很冷静的姑娘,懂得克制和忍耐,白天出了这么大的事,里头忙里忙外,她硬是没有往屋内进一步,因为知晓自己不懂医术,进去也是帮倒忙。
直到此刻踏进屋内,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端,她缓缓走近,才看到趴在床上赤着上半身的男人,纱布包扎了不知多少层,还能看到里面洇出的鲜血。
哪怕克制再三,顾嫣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她抬手擦干,才慢慢走近他,一颗心沉沉往下坠。
待仔细看到他后背和双臂的那些狰狞伤口,才知道方才大夫所说的“姑娘怕吗”是什么意思。
他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光滑的皮肤。
应该都是陈年旧伤了,锋利的刀刃划出的伤口像撒了一地的雪花,错落交织地刺痛人的眼睛,还有一些她看不懂,凹陷下去的一块,像是被剜了骨,那些深深浅浅的牙印子,不像人的牙齿咬出来的形状,倒像是什么猛兽生生撕咬下一块皮肉,右臂还有一处掌心大的烫伤疤,透出淡淡的肉粉色……
她已经没有办法呼吸了,眼里有东西在灼烧,忍不住眼神闪躲了下,在一旁的铜盆里拧了帕子,然后缓缓蹲在沈?R的身边。
还没到发热的时候,沈?R的意识还是清醒着的。
鼻尖嗅到久违的寒兰香气,他知道她离他很近了,应该在看他身上的伤口。
实则她才进门时,沈?R就已经察觉,甚至她在外面与牧殷的谈话,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即便奄奄一息的情况下,也让他非常戒备,少年时就在奴隶场生存的人,周身的一旦出现什么动静,都能立刻有所警觉。
何况入骨的疼痛,也能让他更加清醒。
直到嗅到那股清澈的香气,沈?R绷紧的神经有一刹的放松,可猜到她会看到他身上的伤时,他全身又微微地僵硬起来。
其实很矛盾,怕她看到自己最难堪的一面。
这里的每一道伤都是他难以启齿的耻辱,是他曾经在荆棘泥潭中挣扎的见证。
要不怎么说是云泥之别呢?
她干干净净的,笑起来像天上云霞万顷,而他就是别人眼中连狗都不如的东西,这是生来就有的、天大的悬殊。
又觉得,叫她看见了也无妨,就该给她看看,否则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瞧上的人,剥开那一层鲜亮的外衣,里头究竟是什么玩意。
屋子里静得厉害,好像有他的地方,从来都是这样安静,唯一能听到的,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声。
两厢沉默了许久,沈?R终于开了口:“顾姑娘还来做什么,沈某当日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姑娘与沈?R,两不相欠。”
他说话很吃力,每一个字都透着沉沉的痛。
顾嫣眼前渐渐模糊了,指尖不经意碰到他后背,床上的人立即僵硬了背脊,呼吸顿时急促了半分,“顾姑娘你――”
顾嫣脑中混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