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向前行驶过青石板路,车身有些晃动。陆寄风看着萧钰,没说话。

他如今穿不了和那日一样耀眼的金红袍子了,只一身简单的素白,清瘦的模样多了几分被磨砺出的锋利,身上什么配饰都没有,仿佛笼罩着淡淡哀伤,可和他说这句话时,笑容还是放纵肆意的。

才十六岁,这样轻的年纪,想不到太周全的地方,可也活的洒脱热烈。

陆寄风并不打算纠正,何况此事也不是萧钰招惹在先,他表情淡漠地想,等回了府,叫宋洪去那几个家里告诫一番他们的父兄便是。

马车内又陷入安静了,只听得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萧钰看了一眼端正地坐在那的陆寄风。

他身上的袍子也是有着淡淡松香的,闻起来很舒心,萧钰对这位义父还是有些敬畏在,不过可能是因为方才被对方当做了小辈看,谈了次心,少了些生疏,他敛了笑,忽然低低地问他:“义父,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陆寄风沉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跟着萧承恩的那五万人都没能活着回来,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薛家和监军的太监一口咬定是萧承恩轻敌,才追出了阳和,那薛家便是这个罪名了。

“我会派人去西北暗中调查清楚此事。”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萧钰,和煦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可若是查清了,你又打算如何做呢。”

这段日子萧钰一直跪在他爹的灵前,没出去金迷纸醉,有了足够多的时间去考虑,早就想好了以后该做什么:“我打算去西北参军。”

说到这他又有些恍惚,他自幼在京城长大,养在太后身边,浸在了荣华富贵和温柔乡里,他爹嫌他纨绔,让他去军中磨炼,他总是有一万个不愿意,总觉得在京城“白日球猎夜拥掷”岂不快活,闲疯了才去西北找罪受,所以一直躲着他爹。

如今没人逼他了,他却愿意到西北去了。

窗户糊了上乘的高丽纸,夕阳下马车里也不算太明亮,萧钰垂下眸,叫人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他忽然笑了笑,语气很平静地说: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这是我爹常念在嘴里的一句话。萧家的儿郎总是要到西北去的,我父亲是如何被冤枉的,我不知,但他是死在了那位二皇子的手中,这个仇,他们总要让我讨回来。”

他还要往上爬,爬到那些人不得不重审此案,还他爹清白的位置!

陆寄风听了便有些诧异,原以为萧钰会再来求他,没想到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他是下棋也要走一步算五步的人,可为萧钰打破的计划实在太多,牵连甚广,连宋洪都不理解他为何要管闲事,自找麻烦,这很不像他,所以即使萧钰这次真的求他了,他恐怕也不会再去帮他,没想到,他倒是个有骨气的。

他注视着萧钰的目光不知不觉流露出了些欣赏,含笑直言:“我不会帮你,但可以为你请武学的先生,也可以教你兵法。”

萧钰眼睛亮了亮,他的仇和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有牵连,搞不好便是重罪,他从未想过凭着他们的交易就能让只手遮天的权臣为他以身犯险,更从未想过还会得到帮助,有了本事,他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概率会更大,这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已经够了,多谢义父。”

这一路上他们聊的还算愉快,马车终于停在了侯府的大门前。

萧钰掀开帘子,跳下车,刚走出半步就一下想起来了他求陆寄风时和对方的交易。

对方已经做到了他所求的,他恐怕也该找个机会履行另一半了,想到这儿他顿时像被蚂蚁咬了一口,那种痛痒从心脏窜到了指尖,浑身不舒服,纠结地又转过身去,掀开马车垂下的帘子。

坐在里面的陆寄风抬眸看过来,看是他掀的帘子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