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离家千里,送入这规矩森严的梨园中来。只是辜翁这次的所求,恐怕要失望了?,如今新朝方立,各衙门都在着力?整顿,梨园又承庆贺大?典的要务,人手原本?就紧缺。辜娘子是宜春院顶尖的乐师,实在太过显眼,若缺了?她,一眼便?能看出来。况且……下官说句实话,贵府上与?陛下之间的渊源颇深,小娘子未必不曾引得?太后与?陛下注意。倘或我贸然把人放出去,上头?要责问起来,我区区一个太常寺卿,恐怕承担不起啊。”
辜祈年听他说完,心顿时?往下沉了?沉,斟酌复斟酌后低头?说是,“我也知道这不情之请强人所难,但求大?人体谅在下为人父的难处。三年战乱,家中人相依为命才熬过来,哪里舍得?好日子就在眼前,却闹得?骨肉分离,不得?相见。”边说边将手边带来的东西搁在茶案上,切切道,“这点小意思,是我孝敬大?人的。大?人别误会?,辜某并非向大?人行贿,不过是孩子在梨园,仰赖大?人照应,对大?人的酬谢罢了?。冯大?人,今日我来求见,实则并未抱着一定能得?偿所愿的目的,若大?人能相帮,辜某自是感激不尽,但若实在令大?人为难,那也只能怪我们父女缘浅,不敢怨天尤人。”
冯抱真?自然要推辞,“辜翁这是做什么,冯某岂是那等无功受禄的人。”
辜祈年万般不愿收回,再三道:“若是小女不能出梨园,还请大?人日后继续看顾,也算我尽了?做父亲的责任,心中能得?片刻安稳吧。”
说着起身告退,冯抱真?想阻拦,他只顾急急往外去了?。
各自心里都明白,这礼若收下了?,这件事就有五成机会?,要是退回,那可就连半点指望也没有了?。
冯抱真?回头?看了?看案上的锦盒,垂手揭开了?盖子,红缎围拱着一尊好大?的赤金释迦牟尼佛像,单看手笔,世上恐怕很少有人能拒绝。
辜祈年是生意人,懂得?送礼就要送到极致的道理,只要下足本?钱,铁板也能撬出口子。然而这件事委实难办,冯抱真?看着这尊金佛,仍是犹豫不决,这时?从堂后走出个女郎来,轻声道:“大?人,就帮帮辜家父女吧。”
冯抱真?抬眼看她,女郎艳丽的脸上流露出哀色,“只有身在梨园的人,才知道那地方的日子有多?难熬。我每日想的都是离开那里,可惜没有辜翁那样的好父亲,能替我着力?斡旋。”
冯抱真?叹了?口气,“我知道辜娘子同你有些交情,但这件事棘手得?很……”
女郎眨动眼眸,上前搂住了?他的臂膀,“大?人能救我,定也有办法助他们父女一臂之力?。退出梨园有很多?法子,王侯将相看上后讨要出去是一种,还有一种,就是得?了?重?病,需要移到外面静养。前一种法子行不通,咱们就用第二?种,只要大?人点头?,这件事不难办成的,对么?”
冯抱真?无奈地望着她,“你倒是应了?名字,善质,果真?心善至极了?。”
刘善质捺着唇角一笑,“多?种些善因,将来会?得?善果。我得?遇大?人,不就是累世积下的功德吗。”
冯抱真?到底还是被?她说动了?,思忖良久道:“这事冒险,但若是上头?不核查,倒也可以一试。”
刘善质道:“宫中采女骤然多?起来,想必陛下也没那闲心留意她。大?人尽早安排起来吧,就算不成,至少对辜家家主有了?交代,也没有辜负裴将军的信任。”
所以枕头?风是真?有用,即便?冯抱真?清正,面对身边人的哀求,最后也还是松了?口。
主意定下了?,第二?天命人给辜祈年传话,说办成需要时?间,请辜翁耐下性子稍作等待。刘善质则回到枕上溪找苏月,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一通叮嘱,让她看准时?机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