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双目已渺的蓬莱研墨提笔,写下三计真言。

一计为托天。

一计为定地。

一计法相众生,合道三千。

星盘明明空了,卦象明明乱了,天地要他言明此局已经无可救药,他是命定的神算子,他是这天地的口舌,他怎么能花言巧语,他怎么敢自说自话,他不过是个违逆了天命的骗子。偏偏蓬莱横刀指天而笑。

子笑这天地不仁。

子笑这一局绝处逢生。

我说,这天道,可以补。

这是一场人的盛筵,天地不公道不顺,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蒙目刀客立于群山之巅,没有人看见他到底面对着什么,只听到那缥缈之中的声音,响彻九州将那三计告知天下得道大能:一字一句,绝无虚假。

四海流光如同燎原之火,大道三千,死生无惧,纷纷以身合道。天一定能被补上,一定能被补好。天定的神算子金口玉言,再也挡不住了。

第一计落笔血泪皆焦。

第二计落笔神魂俱灭。

第三计落笔烟消云散,只剩一缕清风向上飞去,终究飞不出这天了。

刀已碎,还有谁敢与天地作对,还有谁。

那一点点补齐的混沌中无情剑道凛光骤至,一衣带霜,将无尽长夜劈开。

他一生所求天下第一,可天下第一毕竟只是天下第一。抬起头,头上有天。

这第一剑得情忘情,斩开九霄,分山定海。

道心尽毁命悬一线的剑修在渐渐清明的日月星河中驻足。

他仿佛听见有遥遥笛声,正是那时年少快马,人间相逢。一人太上忘情,一人天煞孤星。那人欠他一卦,他们之间有五文钱的因果。因果未了,魂灯不灭,他二人本命不该绝

果真是去日苦多,我快走遍天下,偏偏就差这一步,还没看到归元的雪。

来日方长。

道长,你不想回头?

何必回头。

你若回头,便可送我一程。

他回头了,挥出第二剑。

第二剑如冰如霜,沾风染寒,破而后立,从此剑意所至大雪不歇。

他让这混账天地下了一场痛快的雪。

送君一程,故人长诀。

“哦,我知道,那个蓬莱神算子。”

社畜记得剑修说的这人,就是那个谢掌门说的,给沈侑雪算过姻缘的人。

对方好像还来头不小,失踪了很久还有人上门找剑仙算账。

只是他没搞懂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根据叶如衍所说,也是世人公认说法,这二人是年少时一见如故的挚友。

根据谢掌门的说法,这二人是摆摊抢生意抢到打起来的同行。

不管哪种说法,感觉都跟看起来就断情绝爱的剑修关系不大。

他很难想象剑修撸起袖子跟人打架。

也很难想象剑修哈哈哈笑着跟人结义成什么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剑修觉得荒谬:“那人是天煞孤星,命格本就一生无牵无挂,能有蓬莱洲师兄弟已经算是最大造化。”

他怎么可能是那人挚友。

而且一人看盘一人算卦,又算哪门子的同行。

“那你们……呃……”阅万卷书行万里车的社畜忍不住想歪,“难不成……”

剑修漠然:“我与他互不对盘,更非沾亲带故。是宿敌,也只会是宿敌。”

社畜有些犹疑:“可听起来你好像对他有点偏见。”

比方说嘲讽谢掌门那神棍的话你也信。

又或者是一想起那千辛万苦磨难无数的年少历练,身上的寒意都重了好几分,开始飕飕飘小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