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提偏过头,差一点妙月觉得他要给薛若水一拳了,不过他脾气尚好:“快了。”
兰提从怀里找出一张纸,妙月敏锐地发现那是张画像。他将纸烧了。
他把商艳云的画像烧掉了……他上辈子都算好了,他死以后,画像公开于世,那会她就在云露宫没人能伤害到她。现在她人在这里。
他烧画像,这意味着,兰提宁愿一生的仇敌逍遥法外,也不愿意牵连到应妙月。
兰提头上的刻度又往右偏了,到了大约五十五的方位,过半了。
妙月已经知道大多数的真相,若水摸不着头脑,可是妙月看着画像被火焰吞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所谓全心全意之爱,真是玄之又玄。他们难道现在还不够相爱吗?
三个人出了财神庙,兰提在前面走,妙月和若水隔了段距离跟着他。
黑天已至,夜影茫茫。兰提独自一人持剑在前,他的路走得很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他不去谁来替他。
妙月从前都觉得自己没那么爱他,可是她注视着他的背影,想到今晚执行不当,她就又要失去他一次。妙月从前在他怀里是一滩蜂蜜,融化在水里,捞不动,凝不成,是甜蜜的柔波。今夜她是明月,朗朗地照着他的前路,前路凶险,心如清辉。
妙月已经意识到她和兰提的关系已经不再是从前喁喁私语的露水情缘,往日的轻浮与甜蜜都被郑重的决定和凝聚着生死的心意所取代。
兰提似乎还意识不到,他太拧巴,也太迟钝,长于自欺欺人,短于坦诚相待。他被逼到死角时,不会想出跳墙一招,而是自己往刀刃上撞,如此这般,才是兰提。
柔柔月晕,他不抬头,他只赶路。默默凝视,他不回头,他只赴死。
他自顾自走远了。
若水和妙月耳语道:“真收尸啊?”
妙月从情绪里抽身很快,她抱着胳膊:“不啊。瞅准时机,当然也要帮帮他。可是真打起来,咱们也不要添乱。那个殷疏寒,怎么样啊?”
她的计划颇为简陋。妙月没什么把握,冒险是件很刺激的事,怪不得那么多人要赌博。她要赌能不能救下他的命,救不下来就重来,再想别的办法。
若水费劲地空咽口水:“殷疏寒?!天都剑峰来真的啊,这是他们掌门。我不知道,兰提能跟他过几招,我唯一很确定的是,兰启为和殷疏寒应该不相上下。”
妙月倒是不担心,上辈子兰提对殷疏寒及其十几个徒弟堪称大获全胜,虽然没有成功带走殷疏寒,只重伤了他,但是这毕竟是比他大四十岁的对手,他能有一战之力已经相当不可思议。
她愁眉苦脸了一会,就问若水道:“既然他这么厉害,那殷疏寒为什么不当武林盟主?”
“还是那句话。穷。做武林盟主得往武林盟贴钱的,虽然年年有人交会费,可是那点会费真的是走走过场。剑客也得吃饭啊,跟着个自己上上下下都快吃不起饭的门派,就算比武赢了,也没人认的。”若水撇了撇嘴。很明显,薛若水不会跟吃不起饭的门派。
妙月怀疑道:“这么穷,他们怎么找得到新弟子呢?”
若水冷笑道:“靠拐卖。我出身的听风楼耳聪目明,自然有许多江湖上极为隐蔽的消息。天都剑峰对外宣称他们的弟子都是被遗弃的婴儿,可是哪有那么多人扔健康孩子啊,还都是练武奇才?天都剑峰一项重要开支就是从人伢子手里买人,那个悟风就是买的,他母亲是青楼妓女,生下他正好换了一笔钱。天都剑峰好些人都不觉得自己是被拐卖的,反而对天都剑峰极为忠心,认为是再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