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她茫然地吐出一个人名:“阿拣,是阿姐的意思啊?”

兰拣捡起她的玉簪:“今夜不走运,被人撞破好多回。”她说话的语气十分疲惫,她靠着供奉着无数牌位的桌角:“是不是提醒我,该到时候了?”

天枢沉默着拢了拢自己的衣服,他身上的伤痕像佩剑划出来的,不深,却长,像是清醒着的泄愤。

妙月的脑子转的飞快,兰提的反应像是知道了很多年,而天枢大概是第一次知道。

月色如银,烛火惨淡。四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兰提找了两个蒲团,掸了掸灰,和妙月一起坐下了。

他知道一切,可他不觉得他需要向谁交代些什么。兰提望向他背后的牌位,嘴里数着数。妙月则是看到地上的算筹,散落了一地,妙月刚要触碰,手指就碰到了腥湿的血迹,斑斑点点,她再次看向天枢。

天枢仍稚气的脸孔上蓦然浮现出一个冷笑:“我不小心划伤了我自己。”

他不是故意冷笑的,那是他一贯的笑容,只是他有怨气,一点也笑不到眼底。

妙月叹了口气,这是他们的家事,她管不着。妙月便站起身,在祠堂里转悠。她想找找看兰启为的,反正她只认识兰启为。这会是死人救了她,她再多操心一点,就要被拖进压抑的漩涡之中。

兰提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义父对你极好……你亦受重视……受益良多。”

不过他劝慰不用心,妙月一听就知道。

“他是恨我们把他当傻子一样耍。”兰拣已经挽好了长发。

他们嘈嘈切切的声音在宗祠里响起,姐弟二人都颇为冷静,只有天枢在诘问。他藏不住事,什么都写在脸上,又心事重重,义父大人化为乌有,他难以接受。问着问着,传来了天枢的抽泣声。

天枢深夜想到几日后的比试,难以安睡,在山庄内散步。见到宗祠内有烛火闪动,进去后,却撞破了兰拣在这里喃喃自语。

然后,大约对峙了,又无法抵赖。

兰提的声音低下去,渐渐没了他的声音。只有兰拣的声音,她自己的声音,不必压低变音,沙哑轻柔。她掏出她的帕子,俯身擦掉地面的血迹,她安慰他:“不要哭了。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地位还在。”

在深夜卸下伪装的兰拣,只想独处。在宗祠内,她会思考些什么?

妙月心想,天枢一直敬重义父,其实谁做他的义父都是一样的,兰携兰招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分别,是兰提更好。可惜他们各有各的不合适。正是因为兰拣的三丹剑难以精进,她才被排除出了继承的计划,才能做天枢的义父。正是因为她女扮男装,她很难有在明路上有孩子,天枢才有机会。

天枢忧虑他的“义父”身份被揭穿,他要如何自处。兰拣就和他保证。她保证的方式真像哄孩子,可是他忧虑的不是孩子的忧虑,他不是得不到糖果,他是怕得不到丹枫山庄的地位。天枢渴望得太迫切的,以至于他得知真相时难以发泄,满目都是兰家的牌位,他损毁不得,对面是真心对待他的“义父”,他报复不得,只将剑刃对准了自己。

对面爱恨翻涌,而始作俑者兰提却没什么反应,他又点燃了一支蜡烛:“我父亲在这里。”妙月找半天了。

烛火晃动,兰启为三个字映入眼帘,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兰家的祖祖辈辈,层层叠叠,如山如浮屠塔,共同垒成这座怀宗楼。

兰拣擦掉了地上的最后一滴血,她回头看天枢,一个孩子祈求父亲原谅的跪抱却立刻拢住了她。他胸口还有伤,血腥气冲进兰拣的鼻腔,那个怀抱很冷,就像怀宗楼的地面一样冷,可他是真心求她原谅她,呜咽如幼兽。

兰拣摸了摸他的额头:“不会变的。我是兰家的二公子。不为你,也不会变的。”

妙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