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携还很年轻啊……而且他那么抗拒,是不喜欢那个女孩儿的吧。”

“喜欢和不喜欢和命来比较呢?家中剑法越往上越缺不得心法,可是又不能不往上走。延续、传承,一代又一代,一直都如此。”

“那不就是把人当工具?!”

“应姑娘,你失言了。如果我不安好心,我可以现在就趁兰提不在……”

两个人一直傍着对方的胳膊,快步行走,对话也一句接一句,让人透不过气。

纹尺扳着无法理解的妙月的肩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成婚多年,也并未有子嗣。兰携他是很乖的孩子吗?他有嘴,他有手,他要抗争就让他自己来。我看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兰携他要反抗,就是家宴。”

“有好戏看了。”

妙月注视着纹尺略染风霜的面孔,明明是初夏的夜晚,她也还是觉得冷。龙潭虎穴丹枫山庄,伸出了它腥湿恐怖的触手,裹得她无法挣脱。那是那个未知女子和兰携的命运,妙月从开始简单的思乡,已经到有了迫不及待要离开的冲动。

“兰提怎么说?”妙月还有一些希望。

“小曦寄信给我了,他说他支持兰携的一切决定,只是对面的女孩是无辜的,让兰携别给她难堪。但是按兰携的脾气,要他不给人难堪是不可能的。我会尽力维持场面,你不用管。”

“他亦提醒我,就算兰携是今天的主角,他们也一定会冲着你来的。星生在你身后,我父亲病休,他暂摄外门所有职权。你是安全的。”

“冲着我来?”妙月还是有些不明白。兰提他什么都不喜欢说,他尽可能不让她忧虑,可是当危险靠近时,她就会懵然无知。

纹尺抓着妙月的肩膀:“你觉得你现在是丹枫山庄的外人吗?”

妙月迟疑,没有开口。

“你要记住,这个答案,在不同的人面前,也要不同。在兰窈面前,你要一口咬定你会为山庄尽忠,在我三叔四叔面前,你更要记住,哪怕你不认同这里,也不要说真心话。”

纹尺的忧虑是切实的,妙月无法拒绝。

岔道时,纹尺有事先离开,她走后,星生从竹林后走来,他手上还有血迹:“才喂过四小姐的老虎。”

猛虎咆哮,高树密林,妙月又忍不住想往后退。星生在路边的水缸里净手,就要带妙月去怀宗楼,家宴地点。

妙月下意识就要站在领路的星生之后,可是星生却昂起下巴:“走到我前面去。”他跟着妙月,在要转弯时才出一声。站岗的弟子们时常和星生问礼,也对妙月问礼。他们越谦恭,妙月也越觉得想逃走。

兰提在的时候,她只用对着他一个人,学剑练剑,单纯无忧。等他离开,虽然她不会落入险境,可是却从头到脚寒意森森。

怀宗楼并不高,灰扑扑的,不扎眼。庭院外正站着一个深蓝色宽袖长裙的女子,身材高挑,比妙月还要高一些。她正挟一弹弓打鸟,天蓝色披帛随意拖在泥地里,而她肩膀上站着一只白色鹦鹉。

星生连声问了几句她是谁。她都不回头。星生猛地拔剑:“说话!”

白色鹦鹉听见了,轻轻啄了啄蓝衣女子的头发,那女子终于回头,她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小星生,是你啊。你得贴近些,我才听得见。”

那女子有一双很亮很亮的眼睛,不光是亮,形状也很美,双眼皮的褶皱深而长。梨花雪苹花白,静水流深。

星生立刻认出了她:“阿妩姐姐。”星生的声音有些颤抖。

阿妩微笑:“你总是忘记,我现在半聋了。”

星生突然擦了擦自己的脸,像是在擦眼泪,然后介绍妙月道:“应妙月。云露宫人。今天参加家宴,代表少主……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