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招护住妙月,把她往后带了带。妙月其实还想再看,但是兰招也是好意。她伸长脖子往前看。

兰携出招时剑势和直来直往的天枢不同,飘飘忽忽,半梦半醒,可是又可怕凶猛得很,就像被四面八方的风吹乱了的乱石阵雨,又像急促的二胡弦声。

到处都是被剑势割断的棚帐,油污沾满的青布将他淹没,他一拖就将谢冰疑也拖了进去。

比起从前妙月感受到的猛禽,兰携的风格分明更像赤色大蟒,缠人,毒牙后就是血盆大口,可吞铁噬钢。赤蟒游动的速度快得像一场幻影,像他平日里的呓语,盘蛇猛攻,只见其头不见其尾。

谢冰疑则……他的态度很不认真。你能压制住一片即将飞走的白纸,可是你可以压制住无故乱翻书的清风吗?谢公刀妙月早就知道是一门凶悍的武功,刀刀见血见肉,可是谢冰疑出刀如同柔风过绿林,如同拂尘扫过调皮的童子。谢公刀的心脏在空中噗噗跳动,嗷嗷待哺的剑法巨蟒一跃再跃,亟待生吞这颗大补的东西。

妙月再次深刻理解为何当日天枢会输,会哭。兰携好凶,谢冰疑好不当回事。

兰携和谢冰疑是他二人对决的更胜一层楼。而归根究底,谢冰疑也没有强到那个地步,他就是再不认真,也不能对利刃视若无睹。可他一旦认真起来,兰携就不当一回事了,兰携冷笑的弧度一点也不像他原谅了谢冰疑。

妙月贴着墙,脚边滚过一颗圆白菜,白菜上溅上一个血点,这是谁的血?

莫名其妙被砸了摊子的老板欲哭无泪。兰招朝身边剑侍打了个响指,剑侍便摇着钱包走向老板了。

兰携和谢冰疑这种级别的武功过招,自然比不成任何气候的初试台好看,身边围的人越来越多,兰招横过剑,剑锋朝外,屏退众人。

兰招轻声问妙月:“这是你看过最精彩的对决吗?”

妙月摇头,她永远不能忘怀的是燕西门下那一片绝望的月色和火光,他的背影。

往日的回忆突然来临,妙月便想起来她还有给兰提的信没有写完。

油腻腻的蓝色帐布被兰携一剑劈开,他满脸都是飞溅的血点,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

谢冰疑也慢吞吞地走了出来,他的胳膊正在往下渗血。但是和别人输了就愁云惨雾不一样,谢冰疑没漏出一点颓相来。

兰招走到谢冰疑身边,仔细看了一眼伤口,嗤地笑出了声,他摆了摆手,领着人又往武台那边去了。

红林梅州的红巾医者已经挎着药箱匆匆赶来,兰携也没说不给他治,只是忽然笑着回头:“医生,你说最粗的针,能不能缝住最贱的嘴呢?”

红巾医者是个面无表情的年轻女子,她推开围观的人群:“医者仁心,四公子莫作笑语。”

兰携的深眼眶认真打量了一眼红巾医者:“你叫什么名字?”

“小医林萦怀,见过兰四公子。”

兰携又盯着林萦怀的脸看了片刻,终于一甩血剑,冷笑着走开了。

妙月在原地也看了会谢冰疑的伤口,她确定兰携是真没下狠手,最后明显收势了,不然谢冰疑要被剁成两半。幸好兰携不参加青衿试……

林萦怀处理伤口的手法和云露宫的不太一样,行针止血的步骤也有些差异,妙月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其中原理,刚想通想离开时,她一回头兰携兰招早就没人影了。

他俩把她忘了!

这会人这么多,她上哪找兰携兰招去,妙月迷茫地在原地待了一会,还是转身向红林梅州的医者道:“林姑娘,你有没有纸和笔呀?”

忘得了一时,忘不了一世……妙月相信老四老五能半道上想起来她的……想不起来,她就走回去呗。

她想给兰提写信的心是等不了一时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