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会下厨。

非洲人更喜欢烤、炖、煮的烹饪方式。

不过没关系。

无非是锅中倒油、下菌子,花椒叶,铲子扒拉两下。

我借了食堂的小厨房,谢绝了身边人蠢动着想要帮忙的好心。

中国古有卓文君为司马相如“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他们都说女子能为男人放弃绫罗绸缎,称之为爱情。

但我不喜欢那样。

她应当活得更漂亮,坚韧得像稻田里的稗子。

被缀吻的十处指腹,更期待压在滚动的喉结上,顺着动情的肌肉脉络向下,当场抓获犯罪的证据。

俗世的烟火,自有我。

阿德姆说我像变了个人。

我隔着大洋彼岸,对着电话轻笑:“其实,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

那个独自租住在国内的少年,十五岁以前,每年只能对着烛火许下乏陈单调的生日愿望。

他希望过回普通人的生活。

不必东躲西藏,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一旦冠上“英雄”的名号,一年三百六十日,横戈马上行。

那样的日子,冰冷又寂寞。

“拿惯了刀的手,同样也可以握起锅铲。”

直到将干煸杂菌端上桌前,我一直是这么自信着。

沈枝咬着筷子,满脸踌躇:“真的…可以吃吗?”

“可以。“我一脸镇定,默默把筷子从她指间扒拉过来。

“我先吃一口试试。”

我捡了块,放到嘴里。

好咸。

还有点难嚼。

忍着吞下去了,最后舌尖泛了点独属于菌类的鲜甜。

“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我推开那道菜,严肃地捏了捏沈枝的手心。

*

只可惜,我并没有等到出门,先一步倒下了。

枪林弹雨都捱过来了,居然败在一小口没炒熟的菇上。

沈枝憋着笑,肩膀剧烈抖动。

“他们说,吃菌子中毒会看见小人跳舞。你看到了吗?”

“没有。”我望着医院的天花板。

“那你看到什么啦?”

“看到你了。”

长手长脚的小人儿围着我,头顶有旋转的七彩小蘑菇。

她们都长着沈枝的脸。

仿佛回到在基贝拉初见那一天,人头攒动于我心悸的一瞥。

见她犹如庭前雪,下了一整夜。

她不服气,嚷着也要去吃一口试试。

“不准。”

我把人拉过来,替她脱了鞋袜,医院这一方小床上,她嚣张地摊开,把真正的病人挤到逼仄一角。

邻床的阿姨多看了一眼,目光中不无艳羡:“小年轻感情就是好啊。”

沈枝转过头冲人家笑了笑。

“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

他们不知道,真正幸运的不是沈枝,而是我。

是我蓄谋在先,而后如愿以偿。

是她历经我狭隘的骨骼,动脉里难驯的潋波,依旧选择爱我的泥泞、风雨和丛生的杂草。

那时候,格鲁梅蒂河岸角风猎猎,无数野生动物埋首伏低,它们的脊背连成群峰万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