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兮月就如苍蝇般寻缝叮上了她家小姐,她把小水桶往地上一顿,用兰草蘸着湖水就往姜兮月跟前的地上甩:“今日上巳,百晦尽除,脏东西统统都得从我家小姐身边闪开!”
湖水珠子被甩得到处飞溅,姜兮月惊叫着跳开,就差一个指头尖她就要被水泼了脚面,姜兮月立时找到了出气筒,指着阿瑶骂道:“谁给你的狗胆敢这么泼本小姐的?!”
阿瑶把兰草往桶里一插,卡着腰道:“我照规矩除晦,泼到哪儿是哪儿,谁让你自个没选好地方!”
“好一个死嘴黏牙的丫头,跟你主子一般地欠收拾!”姜兮月指着阿瑶竖眉毛瞪眼睛,却再没敢发话要上来打人。
一时间阿瑶替主出征,与姜府二小姐唇枪舌剑了起来。
陆缱只在阿瑶进来前浅浅地看了姜兮月一眼,便恢复了无动于衷,众人都被棚子里的斗嘴吸引了目光,只有她知道,棚外的妇人在遭了斥责后像是怕再开口会被贵人降罪一般,沉默踌躇了片刻便转身走了,连招呼都未曾再打一声。
三月的春风拂在人身上已经开始显得和煦,陆缱的指尖却莫名地凉了。
当晚回了村里的老宅,陆缱如往常般瞧了会儿账本便吹灯歇下了,她一向好眠,自从十五岁醒来后即使条件再苦,都从无一梦,但是今夜她却怎样都睡不安稳,恍惚间她似乎重新变作了短手短脚的孩童,从这间书房离开,在后宅众多院子前奔过,跑到最靠北边的小院前,穿过月亮门,温润娴静的少女坐在院里的梨树下抬起头来,朝她招招手:“十三郎快来,昨日你嫌陆放翁的诗听着心头堵,今日阿姊为你寻了些讲花讲草的词句,你听这首为草当作兰,为木当作松。兰秋香风远……”
“…………松寒不改容。”
月光渐没的初晨,陆缱对着灰蒙蒙的院落推开窗子,中院里面恰巧栽了一颗杉松,在太阳还未升起的大地上矗立成一道模糊高大的黑影。
陆缱在想那个教导她要为兰为松的少女,记忆中的她明润如玉,虽然性格温和却也外柔内刚,自有一番精气与风骨,究竟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才让岁月将她的腰脊都压弯了,在人面前显得畏畏缩缩,卑微不已。
太阳逐渐冒出了头,地上的霜被照得闪闪亮亮,似乎是被那亮光刺到了眼睛,陆缱啪地一声关上了窗子。
吃午饭时她叫来了店里的管事,让他去镇江府高资镇打听一个姓徐的大户,待收集清了他们家中十年内的所有大事,再回来将来龙去脉禀告于她。
陆缱的管事都是从村中或店中的能人中选拔出来的,吩咐去做事的这位向来精细稳重,只来去不到半个月,他就拿着一本记事簿子回来复命了。
陆缱却是万万没想到,她暗自埋怨的那个嫁了人就忘了娘家的十二姐,早在陆家倒了的半年后就被休弃做了下堂妇,徐家也是好狠的心,失去了有钱娘家的媳妇他们给了一纸休书并不算完,还要把人圈在府里,名义上说是不忍她没了去处便留下当作妾室养着,实则却是让她做着下人的活,新来的大妇百般磋磨她,她却念着自己的一双女儿苦苦支撑,好歹撑了几年,然而祸不单行,徐家的男人犯了事,偌大的府邸都被抄了,徐家人都被判了流放,奴仆全部充作官奴,而陆萱因着当年被新妇逼迫签了卖身契,也沦为官奴在官府的奴市上被卖进了京中一家四品官员的府邸中。
这位管事心思极细,当他查到陆萱此人时便已猜出了东家派他去打听消息的目的,于是分外留意陆萱的动向,将她如今身在官员的哪处宅院也一并调查到了,据他所说,官员院子里的具体情形不好打听,但可以确定的是,陆萱如今是在官员城郊的别院里做事,应该干的是粗使的活计。
如此禀报完,管事头次见到了东家动怒,她捏着簿子的手指将纸面都给揉得变了形,那双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