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坦克的后面。
而他的耳边。
张毛幽幽的声音,继续飘来。
“残阳如血,为什么是残阳呢……也许是因为白昼的时候,那太阳给我留下的印象总是不够深,我们的队伍,也没有太阳那么盛大的能量……部队行军,真的是太艰苦了……每颗子弹都要消灭一个敌人,没子弹,我们就把高粱秆掰碎塞进子弹袋里迷惑敌人。那时打仗每人只有四发子弹。”
“打完了,就没有补充。”
“冬天穿的棉袄破破烂烂,棉絮都出来了,但没有更换的。棉被毛毯,五个人才有一条,夜晚寒冷,只能烤火取暖。如果潜伏的时候不能生火,就只能背靠背取暖。”
“脚上的布鞋露出了脚趾头,没有了鞋跟,担心掉下来,就用绳子把烂鞋与脚板紧紧捆绑起来。”
“夏天会打草鞋。一到休息时,就随手抓把荒草编补草鞋,所以脚上的鞋花花绿绿的,稻草、布条什么都有。我们常常吃不饱饭,一个连的饭菜,居然连一星油花都见不到。”
“可那时候,鬼子穿的什么,吃的什么?脚上是皮鞋,没有皮鞋的,至少能够穿上胶底鞋。每人一床被子或者毛毯,每人都有牛肉罐头吃。“
“可我们很少有吃饱饭的时候,上战场时,一个个饿得头昏眼花,最高兴的事情就是伏击鬼子,能够抢到罐头。鬼子那个时候的伙食很好,吃的是牛肉罐头。”
“牛肉罐头真香啊,吃一口浑身的骨头都酥了。团长当时边吃边说:等胜利了,咱天天能吃罐头。”
“有一次,我们伏击了鬼子的一个车队,车里放着很多罐头,我们开心的不行,打开就吃。但这次的罐头,很奇怪。里面装的都是粉块,味道怪异,压根不能吃,大家互相问,这是什么罐头?味道怎么这么怪?营长跑过来一看乐了,说这哪里是罐头,这是小鬼子的骨灰!大家一听,简直恶心坏了,开始呸呸的往外吐口水,有好几个人甚至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我们的队伍,实在不敢自称盛大的太阳!”
“哦,对了,还有我们指导员,当年,他的家属随军跋涉,因为部队太穷了,三个孩子,都在这段时间死了,老大刚出生的时候,窑洞落土,脐带感染,没有药物治疗就这么死了;老二,一岁的时候,碰到鬼子扫荡,将孩子寄养在老乡家,被饿死了。老三刚刚生下来,就被迫寄养给老乡,结果也被饿死了。”
“太艰苦了,白天饿的视线飘忽,哪里有力气再去看那太阳……我记忆最深的……只有残阳下,被赤血残阳笼罩下,在山野上背靠背休憩,我和我的战友……”
这一刻。
府邸外的坦克车,开始以包围圈的姿态,开向林弦。
林弦意识到。
自己的前后左右,都是坦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