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教授见贾文豪缩瑟一下,又翻了翻《青春》,指着一行文字道:“你看,李峰的外号都是‘雷又锋’。”
贾文豪强自辩道:“李峰比雷锋高多了......”
“那雷锋参加过工兵团,你文里的李峰也参加过工兵营?雷锋趁休息时间做好事,扶过大妈。李峰也常做好人好事,扶过大妈?”
贾文豪说:“那、那个时代的战士不都是这样的吗......”
他死鸭子嘴硬。
郝主任见他咬死不认,道:“哦,那我们换个问题。看内核层的意像,你文里给沈小萍设置的这个解放后作威作福的继父沈厅长,好像是有原型的?”
“而且这个原型,好像在解放前就牺牲了?”
郝主任这个问题问得刁毒,还是踩在英烈法的点上问。
在场的人望着镜花水月里的那爽朗豪气的沈叔叔的影像渐渐消散,都因为黄沈城的意像,想起了《青春》里是怎样设置沈小萍的继父沈厅长的:
贾文豪在自己笔下,将其设置为一个出生入死干革命,身负重伤过的革命干部,他原先朴实无华,后来解放后当了厅长,就颐指气使,在家里要保姆,要司机,搞派头,搞等级森严。他的继女沈小萍就在他这种家庭氛围里被压抑成了精神失常。
“你如此设置是怎么想的,贾先生?”一向好脾气的常教授也终于问。
这让贾文豪答也是不是,不答也不是,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这个,这个,我是想,那个浩劫嘛!那个时代,打倒权威,侮辱人性,所以,沈先生如果活到那个时代,说不定也会被那个时代扭曲性情......这是艺术应当允许的虚构......”
郝主任笑了:“艺术当然允许适当的虚构,不过,我也是读过这本书的,作为读者,我有点小小的逻辑上的问题:
既然那个时代打倒权威,反对等级制。那为什么你要描写沈先生活到了那个时代之后如此作威作福,搞等级制呢?”
“如果照您的意思,您这本书是在批判那个时代‘打倒权威’、‘反对等级制’的革命狂热。那您为什么又安排设置沈先生成为沈厅长后如此作威作福?”
“如果沈先生作为老革命,一解放就变成这样,不正是说明那个时代要求继续革命,打倒变质了的沈先生这类干部,是理所应当吗?”
“您看,你书里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贾文豪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问过,一时呆了。
他要是回答刻意把早已牺牲的沈先生设置成沈厅长,就是表明后者。但那不就变成为那个年代洗地了吗?
贾文豪一向觉得那个时代他这样的文人要为泥腿子服务,还没有特权,是天大的侮辱。何况况......他可是靠卖伤痕文学发家的,人设崩了以后怎么卖书?
但是他要是说是前者,那就说明:他哪里是想批判那个时代,纯粹就是想侮辱TG牺牲的干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英烈法在那等着他!
贾文豪打了个冷颤。觉得无论自己怎么回答,都是一场送命题。
他一向擅长跑路。
“我、我文协还有点事......”他扯出一个笑容,准备逃跑。
啪。他被郝主任按住了。郝主任对他笑了笑:“跑什么啊?您是作者,来,坐着啊。”
笑容不太善意。
贾文豪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我是美国人,我是美国人,你们没有权力扣押我!”
“哦,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您早就和一位美国前女特工结婚了,入了美国国籍,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了呢。”
郝主任说:“可惜,你站在的地方是中国湖南省潭州市。美国的法管不了中国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