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 / 3)

这些事情之前想象了很多种画面,从心底明白他将听到的不会是一件顺风顺水的故事。然而真当温让开了口,及至说完最后一个字,他都无法找回自己的语言,嗓子眼儿像被一片羽毛堵住了,轻飘飘的,却逾重万斤。

他想,眼前这个男人,他找了弟弟十七年,在第十八个年头开启的时候,他终于摸到了赎罪的一缕希望,一夕之间他什么都有了,一夕之间又全都没了。

烟,酒,牛奶的味道在半空中交织,酝酿出满屋子窒塞的气息。最先开口的是蒋齐,他抱着臂靠在裴四身后的矮桌上,用一种近乎冷漠无情的匪气打破了沉寂:“温良,沈既拾,所谓两个名字,说到底不就是一个人么。你怎么只想着要这个就没了那个,明明是你想要哪一个,都要包容另一个。”

他甚至发出了带着嘲讽的笑意:“这么简单的道理,温让,你脑子烧晕了么?”

这话就像一擂重锤闷到温让的天灵盖上。

“你瞎扯什么呢?他俩是亲兄弟,你别随便给他出主意!”

“如果是你的话,我绝不会管什么兄弟不兄弟,左右都已经是你了,怎么都不可能摘的干净,那就全部的你我都要。”

蒋齐勾着嘴角,说得斩铁截钉,裴四几乎要恼羞成怒,差点儿给这没脸没皮的人甩上两巴掌。

接下来裴四关乎“血缘”、“伦理”的反驳,温让都再没有听进去,他被蒋齐的言论扯进一个粗暴的逻辑里,头颅里形成一个虫洞般的漩涡,把一切思绪都吞进去,搅得乱七八糟。

最后蒋齐说:“你最近肯定都没跟他联系过,打个电话吧,你总得做个决定出来。”

温让何尝不想听听沈既拾的声音,他想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沈家怎么样了,想得心焦。

回家的时候他没有打车,一个人裹紧围巾慢慢的走。年关快到头儿了,路上车水马龙,街上的商场店铺早就重新开业,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道路两旁高硕的梧桐树支棱着光秃的枝桠,树与树之间连着彩灯,挂了灯笼,每棵树下都有一小撮积雪,灰仆仆的,执着的停留在陆地上,挽留着城市最后一丝严冬。街前大人小孩儿熙熙攘攘,人人臃肿又快乐,温让就混迹在人群中,漫无目的。他总是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三四岁的小孩儿身上,他们天真可爱,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要零食,要玩具,被满足了便笑得像个天使,被拒绝了就噘嘴发脾气,有的会哭,有的还会原地赖着撒泼,期望得到父母的可怜与宠爱。

温良小时候是很乖的,他很少要东西,给他随便买点儿好吃好玩的就能一个人开心半天。偶尔发发脾气也是一哄就好,即使上一秒哭得抽抽搭搭,只要往他嘴里塞一颗小糖豆儿,立马就噙着眼泪,咧开嘴露出没长齐的小米牙。

他离开家以后,还有人那样宠他么?他还敢跟人哭闹撒娇么?

温让就这样跟着一个又一个带着孩子的路人身后慢慢前行,如果他们进了商场或饭店,就换一个孩子继续跟着。直到在一条斑马线前停下等红灯,他跟着的那位带孩子的母亲以满是恶意的目光回头狠狠瞪他,把孩子抱起护在身前挤进人群中,温让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引起了误解,他被当做了自己最憎恨的那种人。

他有些难过,心底里又为这位母亲的敏感而欣慰,如果自己当年稍微谨慎一些,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等绿灯亮起,他故意没动,等人群全部过去,红灯又亮起,他站在原地,发现自己对面竟然就是当年那个书店。

书店早就换了招牌,现在是个眼镜店。

而自己站的地方,就是梦里炸起鲜血的地方。

天旋地转的晕厥突然向他袭来。

温让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觉得胸口被一只拳头狠狠地、不住地凿着,汗液争先恐后从额顶渗出,明明气温开始